养心殿内,烛火跳动。
映照着贺兰掣在明黄的地毯上来回踱步的身影。
他睡不着。
自登基以来,他从未像今夜这般心绪不宁。
那些属于帝王的冷静、自持、算计,在这一刻仿佛都失效了。
他的脑海里,反复回荡着苏子叶醉酒后那些离经叛道的言论。
每一个词都狠狠砸进他那早已坚固如铁的认知里。
他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有人敢指着他的鼻子,说他的后宫是个‘渔场’。
说他是感情里的‘骗子’。
更让他震惊的,是他竟没有生出怒意。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
以及一种……被戳破真相后的狼狈。
原来在她的世界里,感情是那样的纯粹、唯一、还有那叫什么来着……排他性?
原来侍寝在她看来,竟是如此冰冷、功利的一笔交易。
他一直以为,自己对她的兴趣,源于她层出不穷的新鲜玩意儿。
源于她那不同于后宫女人的鲜活劲儿。
他享受这种掌控之外的意外。
像是养了一只不那么听话、却格外有趣的小野猫。
可昨夜,当他抱着她柔软温热的身体,闻着她身上酒气与馨香混合的味道。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他想要她。
不是帝王对嫔妃的占有。
而是一个男人,纯粹地、发自内心地,想要得到一个女人。
不仅要她的人,更想要她那颗装着奇妙世界的头脑。
和那份只属于一个人的、独一无二的‘爱’。
这个认知让他兴奋,也让他惶恐。
兴奋的是,他的人生似乎出现了一道前所未有的光。
神秘、诱人,让他忍不住想去探寻。
惶恐的是,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自控力,在这个女人面前,正在一点点瓦解。
“我们那儿……”
他停下脚步,反复咀嚼着这三个字。
梦境?
她又胡说八道。
一个人的言行举止、思想观念,是环境长年累月塑造的结果。
岂是几个梦就能彻底改变的?
她的身体里,到底住着一个怎样的灵魂?
是来自海外番邦?
还是……如她所言,来自一个被雷劈开的、完全不同的世界?
这个猜想太大胆,太荒谬。
却又能完美地解释她身上的一切谜团。
贺兰掣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
如果苏子叶真是来自异世的仙人。
那他……岂不是成了凡尘俗世里,唯一有机会摘下这朵天上仙葩的人吗?
这一夜,大宣朝的皇帝。
就这么,第一次为了一个女人,彻夜无眠。
……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
李福来躬着身子,脚步轻悄地走进寝殿。
他手里还捧着一摞厚厚的卷宗。
“圣上,老奴查了一夜。”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更深的困惑。
“无论是前朝秘典,还是本朝的《五库全书》,亦或是那些海外商人带来的异闻录。
都没有找到任何关于‘约会’、‘恋爱’这两个词的记载。”
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贺兰掣的神色。
“至于那个……‘一生一世一双人’,只在这些民间话本里有过类似的说法”
“但皆是穷酸书生不切实际的幻想,当不得真。”
贺兰掣端着茶盏的手,停在半空。
“凌睿。”
贺兰掣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子不容置喙的劲儿。
一直守在殿外的凌睿,几乎是瞬间就闪身进来了,动作利落,单膝跪地。
“臣在。”
他的声音沉稳,带着一丝金属般的冷硬质感。
“即刻起,暗中重启八年前,前户部侍郎苏则明一家在京郊老宅被灭门一案的调查。”
贺兰掣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儿个喝什么茶。
可每个字,都沉得像铁锤砸在心口。
“从卷宗的每一个细节查起。去查当年所有和此案有关的人,还有经手此案的所有官员。”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烛火上,映出一片幽深的暗色。
“无论活着的,还是死了的,都给朕查个底朝天。”
凌睿的身体,明显地僵了一下。
他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震惊。
苏氏灭门案?
那桩陈年旧案,牵扯的人不少,朝中不少大臣的尾巴都沾了泥。
当年此案匆匆了结,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有人刻意压下去的。
如今重启,势必会在朝堂上掀起惊涛骇浪。
圣上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下这道命令,意欲何为?
难道……
是为了静嫔?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凌睿就狠狠压了下去。
他没再多问。
“臣,遵旨。”
“记住。”
贺兰掣补充道,声音低了几分,却更显凌厉。
“此事要绝对保密。在朕拿到确凿的证据之前,不能让任何人察觉。”
他顿了顿,眼神幽深如古井。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