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养心殿。
大殿里的气压低得能拧出水来。
熏香的烟气都仿佛被压得贴着地面,不敢往上飘。
贺兰掣一夜未眠,龙袍下的身体带着一丝倦意。
他刚刚小憩了片刻,此刻端坐在龙案前。
指尖捻着一本奏折,目光却飘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一名暗卫小头目正单膝跪在殿中,脑袋几乎埋进地砖里,复述着探子传回来的消息。
“……七王爷与静嫔娘娘在御花园偶遇。他们以年幼时的缘份开场,谈及‘秋露白’。”
“接着又从品酒开始聊天,后面还谈及苏家的灭门案。”
“七王爷还承诺,愿为静嫔娘娘竭尽全力,查明真相……”
“静嫔娘娘感激涕零,说愿为王爷万死不辞。”
“两人相谈甚欢。”
暗卫的声音还在继续,但贺兰掣已经听不见了。
他的脑子里只剩下最后那几个字。
二人缘份。
万死不辞。
相谈甚欢。
“啪!”
一声脆响。
贺兰掣手中的奏折被拍在龙案上。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抬起眼皮,声音平淡地问。
“哦?她很开心?”
这声调没有任何波澜。
却让跪在地上的暗卫小头目浑身一抖。
背后的衣衫瞬间就被冷汗浸湿。
他不敢抬头,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喉结滚动,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开心?
圣上的女人开不开心,他怎么敢揣测?
还好,贺兰掣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他的脑海中,两个画面正在疯狂地交替闪现。
一个是昨夜。
那个小女人醉得一塌糊涂,软软糯糯地趴在自己怀里。
她的小脸不停蹭着自己的胸膛,她却像一只毫无防备的小奶猫。
另一个是暗卫描述的场景。
她对着自己的亲弟弟,那个风流成性的贺兰执,巧笑倩兮,言语晏晏。
两种影像重叠、撕扯……
最后在他心里那片名为“理智”的海洋里,精准地投下了一颗滚烫的熔岩。
醋意瞬间沸腾,蒸发了所有冷静。
只剩下三个字在脑中轰鸣——
她怎敢!
贺兰掣胸中一股无名之火“蹭”地一下就窜了起来。
从胸口直冲天灵盖,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抽痛。
好啊!
好一个苏子叶!
昨晚才跟他讲什么要先“约会、恋爱”。
还有什么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今天就跟别的男人在御花园里讲缘份“相谈甚欢”、“万死不辞”了?
这些话,她怎么不对朕说?
朕才是她正儿八经的……什么来着?哦,对,老板!
朕才是老板!
这一刻,贺兰掣感觉自己就像个辛辛苦苦种白菜的老农。
天天提心吊胆,浇水施肥,除虫防灾。
眼看着那颗独一无二、水灵灵的小白菜就要长成了。
结果一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猪,油头粉面,摇着尾巴。
就跑来对着他的宝贝白菜拱来拱去!
还有他的那个好弟弟。
越来越和他离心不说,还在暗中培养势力。
这些,只要他言行无不妥,他作为兄长,都不会计较。
甚至,他想要什么奇珍异宝,只要自己有,都可以赐予。
但她不行,她是‘甘泉’,是自己唯一喜欢的女人。
一股前所未有的焦躁和狂怒,席卷了他的全部思绪。
他猛地从龙椅上站起身。
力道之大,带得椅子向后滑出半尺,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摆驾澄光殿!”
他丢下这句冰冷的话,便甩开袖子,自顾自大步流星地往殿外走。
李福来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眼皮直抽抽。
皇上这架势,龙行虎步间带着一股子杀气。
这可不像是要去宠幸嫔妃。
这分明是要去捉拿红杏出墙的妖妃,然后就地正法!
他先狠狠地剜了一眼还跪在地上不会说话的笨家伙。
然后不敢再耽搁,赶紧提着拂尘,一路小跑着跟了上去。
他心里已经开始为那位刚刚得宠没几天的静嫔,捏了一把冷汗。
这祖宗,怎么这么能惹圣上生气呢?
……
与此同时,澄光殿内。
苏子叶正抱着一个云锦软枕。
以一种极其不雅观的姿势,整个人瘫在软榻上,进行着深刻的自我检讨。
人生两大错觉:
酒后吐真言,以为别人听不懂;
白天遇帅哥,以为只是纯聊天。
昨晚喝多了,暴露“异世灵魂”的危机还没解除呢。
今天又在御花园瞎逛,结果招惹上了贺兰执那个笑面虎。
她感觉自己那伟大的‘躺平’事业上空,已是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再一个雷劈下来,把她这条咸鱼烤成鱼干。
她得想个办法,彻底打消贺老板,哦不,贺‘大爷’对她身份的怀疑。
还得在和贺兰执那个野心家保持距离的同时,探知一些苏氏灭门案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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