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铁匠的简易炉子烧得通红,张麻子和赵老四两个昔日的对头,如今赤着膊,抡着大锤,汗水在炉边的尘埃里砸出一个个小坑。
山谷各处,木匠带着人伐木搭屋,女人们在溪边清洗着新采的野菜,孩子们也不再缩在角落,成群结队地在草地上追逐嬉闹,偶尔有胆大的,会凑到李雄和张平旁边,伸手去摸那神骏的战马。
周仓拿着一块画满了鬼画符的木板,在山谷里跑来跑去,一会儿指点木匠们的屋基挖偏了,一会儿又冲着偷懒的汉子一通臭骂,俨然一副大总管的派头。
一切都走上了正轨,欣欣向荣。
这份平静,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
王铁带着他的“巡山队”从谷口外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他脸上没了往日的嬉皮笑脸,一片煞白。
“主公!出事了!”
他跑到正在视察屋舍地基的刘猛面前,嗓音都有些发颤。他身后跟着的二十个半大孩子,也是一个个神色慌张,手里紧紧攥着削尖的木矛,像是见了鬼。
刘猛放下手里的图纸,眉头一拧:
“慌什么,天塌下来了?”
“比天塌下来还麻烦!”王铁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
“咱们在谷口外面五里的地方,发现了马蹄印!”
周仓闻声也凑了过来,不以为然地说:
“马蹄印有啥稀奇的,咱们的马不也天天出去溜达。”
“不一样!”王铁吼道,
“是钉了铁掌的马蹄印!印子深,间隔匀,是正经的骑兵!不下十匹!而且,旁边还有新鲜的马粪,人刚走过去没多久!”
周仓的脸也白了。
山里的野马和他们自己的战马,都是不钉马掌的。
钉了铁掌,就意味着一件事——官军来了。
刘猛没有说话,转身就朝谷口走去。
“带我去看。”
在王铁所说的地方,刘猛蹲下身,仔细地观察着地面上的痕迹。
果然,一串串清晰的马蹄铁印记,从山道的一头延伸向另一头。他用手指沾了点马粪捻了捻,还带着温度和湿气。
他又抬头看了看周围,路边几根低矮的灌木枝有被踩踏和折断的痕迹。
“他们走走停停,队形很散,一直在观察两边的山林。”刘猛站起身,拍了拍手。
“这不是路过的大军,是一支斥候小队,在搜山。”
“搜山?他娘的,搜到咱们头上了?”王铁把刀抽出一半,
“是王家坞那老小子告的官?”
“不管是不是,他们已经闻到味儿了。”刘猛的目光变得幽深,
“这帮人是猎犬,鼻子灵得很。我们这条石缝,藏不了多久。与其等着他们找上门,不如我们请他们进来坐坐。”王铁眼睛一亮,随即又有些担忧:
“主公,那可是官军的斥候,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跟王家坞那些家丁不是一回事。”
“好手?强得过淳于琼?”刘猛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股子寒气,
回到谷中,刘猛召集了所有人,山谷里刚刚燃起的烟火气,瞬间被紧张和恐惧取代。许多人脸上刚刚浮现的血色,又褪了回去。
周仓哭丧着脸:
“主公,官军找上门了,这可怎么办啊?要不……咱们往山里再躲躲?”
“躲?我们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家怎么办?就这么不要了?”刘猛的声音不大,却压过了所有人的议论,
“粮食就在脚下,房子就在眼前,你们还想回到以前啃树皮、睡地洞的日子吗?”
没人说话了。
没人想。
刘猛扫视众人:
“不想,就拿起刀,跟我干!来的不是什么大军,就是十来个探路的。打死了他们,我们就能安稳过日子!打不死,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他转向王铁、李雄、张平和周仓。
“王铁!”
“在!”
“你带你那二十个新兵,埋伏在谷口石缝两侧的山壁上,把前几天伐下来没用的滚木和石头都给我搬上去。听我号令,往下砸!”
“得令!”王铁一砸拳头,转身就去招呼他那帮小子,脸上竟是兴奋多过恐惧。
“李雄、张平!”
“在!”
“你们两个,骑上马,藏在石缝谷内出口的侧面。等敌人进了石缝,你们就给我冲出去,把口子堵死,一个都别让他们跑了!”
两人点了点头,眼神坚毅,默默去牵马备鞍。
周仓急了:
“主公,那我呢?我干啥?”
“你,”刘猛看着他,
“带着所有老弱妇孺,去山谷最里面的山洞里躲好。在听到我们回来之前,谁也不许出来,不许出声。谁敢乱跑,你替我打断他的腿。”周仓一个激灵,用力点头:
“主公放心,保证完成任务!”刘猛最后独自一人,提着刀,走到了那条狭长石缝的尽头,也就是谷内的出口处。
他找了一块视野绝佳的岩石,坐了下来,将环首刀横放在膝上,闭上了眼睛。
整个山谷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风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滚木搬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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