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仓的尖叫被山石滚落的雷鸣彻底吞没。
第一块磨盘大小的巨石,带着呼啸的风声从天而降,砸进山道上最密集的人群中。没有惨叫,只有一声沉闷得令人牙酸的巨响,仿佛一个装满烂番茄的麻袋被砸在地上。血肉、骨头、残破的兵器,瞬间被碾成一滩模糊的烂泥。
这只是一个开始。
紧接着,圆木、石块,如同冰雹般从两侧山壁倾泻而下,狭窄的山道瞬间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死亡磨盘。
一根合抱粗的圆木横扫而过,挡在它前面的乡勇就像一排脆弱的稻草人,被拦腰扫断,骨头碎裂的“咔嚓”声混在人群的尖叫里,显得格外刺耳。
“天爷啊!救命!”
“是陷阱!快退!快退出去!”
最先冲进来的乡勇们疯了。他们看不见敌人,只看得见头顶不断落下的死亡。前进一步是死,后退一步同样是死,因为后面的人还在不明所以地往前挤。整条山道成了一个巨大的绞肉机,进退不得,只能在绝望中被头顶的落石砸成肉酱。
山壁上,周仓的眼睛红得像炭火。他身边,那些平日里缝衣做饭的妇人,那些拄着拐杖的老人,此刻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一块块沉重的山石推下悬崖。一个妇人脚下打滑,差点摔倒,她身后的婆婆一把扶住她,哑着嗓子吼道:
“推!为了娃能活下去,推!”
山道外,县尉赵谦脸上的得意笑容凝固了。他看着自己派出的“先锋”在山道里被成片地屠杀,气得浑身发抖。他不是心疼那些乡勇的命,而是恼怒于这群匪徒的顽抗。
“废物!一群废物!”他抽出佩刀,刀尖指向后面踌躇不前的县兵,“都给我上!把这群贱民给我顶进去!谁敢后退,杀无赦!”
县兵们在督战队的逼迫下,用长矛顶着前面乡勇的后背,强迫他们继续向那个死亡谷口前进。乡勇们彻底崩溃了,前面是落石,后面是自己人的刀枪,哭喊声、咒骂声混成一团。
“别推了!求求你们!”
“官爷,前面过不去了啊!”
混乱中,终于有几十个跑得最快,也最“幸运”的乡勇,浑身是血,丢盔弃甲地冲出了落石区,狼狈不堪地出现在了桃源的入口。
迎接他们的,是王铁那张狰狞的脸。
“来得好!”王铁低吼一声,双手紧握大刀,像一头守在巢穴门口的猛虎,他身后,五十名老兵结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盾墙,一言不发,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杀啊!”
一个乡勇大概是被吓傻了,举着一把豁了口的柴刀,嗷嗷叫着冲了上来。
王铁动了。
只是简单地跨出一步,手中大刀自下而上划出一道森冷的弧线。
“噗!”
那乡勇的叫声戛然而止。他的身体还在向前冲,但头颅已经飞到了半空中,脸上还保持着疯狂的表情。滚烫的鲜血喷了王铁一身,让他看起来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这一刀,让所有冲到近前的乡勇都停下了脚步。
王铁身后,站在第二排的张伦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他死死攥着手里的木矛,指节发白,看着王铁宽阔的、被鲜血浸透的后背,第一次真切地明白了刘猛口中的“狼”是什么意思。
“杀!”王铁一刀得手,气势更盛,带着身后的弟兄们,如同一道钢铁铸成的浪头,迎着那群已经吓破了胆的乡勇反冲了过去。
战斗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王铁的大刀上下翻飞,每一刀都带走一条人命。
老兵们结阵而战,长矛如林,精准而致命地刺出、收回,每一次都带起一蓬血花。
山道里,赵谦的县兵终于和溃逃的乡勇撞在了一起,场面乱成一锅粥。
赵谦气得七窍生烟,却毫无办法。
就在这时,刘猛再次举起了手。
“点火!”
命令传到周仓那里,他肉疼地看了一眼身边那几口装满了油脂的大缸,一咬牙,吼道:
“烧!给老子烧光这帮狗娘养的!”
几十个浸满了油脂的巨大火把被点燃,从山壁上扔进了拥堵的山道。
“呼——”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
狭长的山道瞬间变成了一条火龙,油脂溅在人身上,立刻燃起无法扑灭的火焰。凄厉的惨叫声盖过了雷鸣般的落石声,空气中弥漫开一股令人作呕的焦臭味。
这把火,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魔鬼!他们是魔鬼!”
山道里的官兵和乡勇彻底疯了,再也顾不上什么军令,转身向来路狂奔。他们互相推搡,互相踩踏,只为了能离那片人间地狱远一点。
赵谦的督战队连斩了几个逃兵,却根本无法阻挡这山崩般的溃败。
“咻!咻!咻!”
就在此时,消失的李雄带着斥候队,如鬼魅般出现在溃兵的两翼。一支支精准的冷箭,射向那些队形散乱的官兵。每一次弓弦响动,都必然有一人应声倒地。
这催命的鼓点,彻底敲碎了他们最后一点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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