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不凡立于一片纯粹的光明之中,意识却悬浮于比这表象更深邃的所在。太阳神阿波罗的力量,曾是他引以为傲的权柄——召唤灼目的光箭驱散邪秽,弹奏无形的音律抚平伤痛,或是借助那超越凡俗的“光”之视角,洞察遥远的真相。它们是一组强大而精密的工具,他学习规则,付出代价,然后使用,如同一位技艺日益娴熟的乐师演奏着既定的乐章。然而此刻,那本源的光明,那蕴含着“照耀”、“洞见”、“韵律”、“净化”乃至“预言”真意的浩瀚伟力,不再是分门别类供他取用的库藏,而是如同正午的太阳本身,无差别地倾泻而下,将他完全包裹、浸透。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仿佛自光年之外星辰的核心,又似在他骨髓中每一粒承载光热的原子深处同时震响,庄严而温暖,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律令感:
“放下你‘借取’光明的姿态。此刻,你当‘成为’光抵达的路径本身。”
徐不凡的心神骤然一紧,如同瞳孔遭遇过强的照射。长久以来,他与这份力量保持着一种谨慎的、近乎契约的关系,精确计量着付出与回报。他下意识地想要分析这声音的构成,如同解析一道复杂的光谱。那声音却如光线穿透棱镜般,将他的分析意念折射、分散:“止住你的‘拆解’,直视你的‘统合’。充盈你、呼唤你的,非是可供你拆分的乐器或透镜。每一缕纯粹的光线,是秩序穿透混沌的笔直宣言;每一段和谐的韵律,是万物运转内在节律的回响;每一次清晰的‘看见’,是未来可能性在当下投下的确定阴影。感受这‘显形’、‘揭示’与‘赋予秩序’的同一源头,而非沉溺于其不同侧面的表象。”
他努力遏制住那几乎成为本能的、分类与利用的冲动,撤去所有主动引导和筛选的意念屏障,任由那代表着“光明”、“真理”、“艺术”、“医治”本源的浩瀚信息洪流将他吞没。初始是难以言喻的“过度曝光”——一切都被推至绝对清晰、绝对明确的境地,没有阴影,没有模糊,没有未定之数。无数“形式”、“节奏”、“因果轨迹”、“健康状态”的绝对理想模型同时涌现,相互叠加,构成一幅无限复杂、无限精确却也无限压迫的“全知”图景。他感到自身有限认知的渺小与扭曲,如同一个习惯了烛火的眼睛,突然被抛入无影灯下的手术台,一切纤毫毕现,反而失去了理解的焦点。
“勿眩。” 那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成为这过度清晰的世界中唯一可以锚定的“焦点”,“溶解你用以区分‘技艺’的狭隘边界,方能容纳这‘创造’与‘揭示’的完整权能。你非被照亮的客体,你是那主动进行‘照亮’行为的源头雏形。体察这无限清晰之中蕴含的‘赋予形式’之力,那使万物得以被‘看见’、被‘理解’的根本意志。”
徐不凡依言而行,不再试图分辨何为“光之力”、何为“音乐之力”、何为“预言之力”,而是让意识本身尝试去模拟那“照耀”与“揭示”的原始动作。渐渐地,在无边无际的“明晰”中,一种更高阶的、主动的“塑造”与“显现”法则浮现出来。他“领悟”到——不是通过思维,而是通过某种更直接的“成为”的倾向。光线的传播并非被动填充空间,而是以绝对笔直的轨迹,强硬地定义出“此处”与“彼处”的界限,驱逐一切暧昧;韵律的振动并非无意义的波动,而是以精确的频率和比例,为混沌的时间流动注入可被感知、可被记忆的“节拍”与“结构”;而那超越时间的“看见”,也并非窥视虚无,而是如同光线照亮前方道路般,让基于当前法则与轨迹的“最可能未来”,从一片模糊中清晰地“显影”出来……这使万物“显现”、“有序”、“可被理解”的根本力量,本身便是一种积极、强大且充满创造性的“赋形”法则。阿波罗之力,从来不是这法则的某个应用分支,它是这“显形”与“秩序”法则在世间的最高执行者与象征,是连接“绝对真理”与“可感世界”的那道最初光辉。
“允。” 那声音泛起一丝如同金色琴弦被完美拨动后的悦耳震颤,这震颤让他灵魂深处某种与之同源的、对“完美形式”与“清晰真理”的渴望剧烈共鸣,“此刻,返照自身。照见你内在的‘光’与‘序’。”
徐不凡将感知投向自身。在宇宙“显形与秩序法则”的映照下,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内观”自己——思维的运转不再是混沌的念头,而是一条条试图寻找逻辑路径、追求清晰结论的光束;情绪的波动不再是无法言说的混沌,而是在某种内在“韵律”调节下的起伏乐章;甚至身体的健康状态,也不再是模糊的感觉,而是一幅各系统是否和谐运作、符合“生机”最佳比例的清晰动态图景。他自身存在的“小宇宙”,原本在懵懂中寻求着内在的秩序与外在的表达,此刻却开始主动与外界那宏伟的“显形法则”校准、对接。起初是刺目的不谐,他的“秩序”带着太多个人的偏斜与杂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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