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鹤眠心头一沉。
“章大人,皇上宣您进去”李公公出来传话。
章鹤眠整了整衣袍,再次踏入殿内。
龙案后,赵敬明的神色平静依旧,仿佛刚才那场单独的奏对从未发生。
案上,已经铺开了一道空白的圣旨,赵敬明正提笔蘸墨。
“章鹤眠”赵敬明没有抬头,笔锋落在圣旨上,声音平淡无波。
“经查,永宁侯之子张承,强掳民女,贪墨赈灾巨款,罪证确凿,天理难容,着即抄没其名下所有财产,充入国库,张承本人……革去所有爵位官职,流放三千里,至北疆寒苦之地,永不赦回,永宁侯张谦,教子无方,纵子行凶,罚俸三年,于府中闭门思过”
圣旨拟完后,赵敬明用了印,李公公恭敬地递到章鹤眠面前。
章鹤眠愣愣地听着,直到圣旨递到眼前,才恍然回神。
流放?只是流放?贪污数十万,害死无数百姓,逼死人命,最终只是抄家流放?
而永宁侯,仅仅罚俸思过?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股冰冷的愤怒直冲章鹤眠头顶。
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能感觉到指尖的冰凉。
这就是所谓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那些枉死的百姓,那些被摧毁的家庭,他们的冤屈,就只值一个流放?
“皇上……”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地响起,带着压抑不住的震颤。
“张承所犯,皆是十恶不赦之重罪,按律……当斩,流放之刑,是否……是否过于宽宥?恐难平天下悠悠之口,难慰冤魂在天之灵!”
赵敬明终于抬起了眼,目光落在章鹤眠因激动而微微发红的脸上。
那目光很平静,甚至有些深不见底,却让章鹤眠感到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压力。
“哦?”赵敬明放下笔,身体向后靠了靠,语调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
“你是在教朕如何量刑,还是在质疑朕的决断?”
“微臣不敢!”章鹤眠立刻跪下,额头触地,那股愤怒被更强的理智与君臣之分的寒意强行压下。
但声音里的不甘仍丝丝缕缕地透出来:“臣只是……只是觉得,如此处置,律法威严何在?公道正义何在?”
赵敬明沉默地看着他伏地的身影,片刻后,缓缓道:“治国理政,不止于律法条文”
“永宁侯是两朝老臣,功勋卓着,张承是他的独子,斩尽杀绝,有时并非上策”
“流放北疆,苦寒之地,与死何异?亦是严惩
“至于永宁侯……总要给老臣留几分体面”
他顿了顿,语气微沉:“此事,到此为止,朕意已决”
到此为止。
章鹤眠跪在那里,只觉得浑身发冷。
证据是他们拼了命找回来的,险是他们九死一生闯过来的。
可到头来,决定一切的,并非黑白分明的律法,而是龙椅上那人基于大局、体面、转圜的算计。
这就是……现实?
“章鹤眠”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恢复了平常的语调,“接旨吧。将此案结果,晓谕刑部、大理寺,至于后续抄没、流放事宜,由你协同办理吧”
章鹤眠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慢慢抬起,接过了那道明黄色的圣旨
“臣……领旨”他听见自己用尽全力,才让声音保持平稳。
叩首,起身,倒退着离开大殿。
走出飞霜殿,可章鹤眠却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晃眼,有些不真实。
他紧紧握着那道圣旨,胸膛里堵着一口气,闷得发慌。
深吸一口气后,章鹤眠挺直脊背,握着圣旨,一步一步,稳稳地走下台阶。
街市上已经人声鼎沸。
初楹和云骁在临时搭建的刑台前,身后是黑压压的百姓。
人群中有人高举着白幡,上面用血红的字迹写着“为父申冤”。
有老妪抱着被强掳孙女的画像,哭得几近昏厥。
眼中燃烧着压抑已久的怒火与期待。
张承被五花大绑跪在刑台中央,但他脸上却不见半分惧色。
反倒扬着下巴,眼神轻蔑地扫视着台下百姓。
“看什么看?一群贱民!”他啐了一口,“等我爹来了,你们都得跪着送我回去!”
就连李宁宁也忍受着浑身上下的疼痛,来到法场,看张承人头落地。
她站在人群最前方,双手紧握成拳。
身边站着几个从侯府后院被救出的女子,她们脸上还带着淤青。
“公主殿下”李宁宁低声道,“章大人怎么还没回来?会不会...”
初楹目光沉稳地望着宫门方向,声音平静却坚定:“不会,父皇既然让我们捉人,必然会给天下一个交代”
话虽如此,她心中却隐隐有一丝不安。
永宁侯久居朝堂,树大根深,父皇当真会为了这些平民百姓,斩断自己一条臂膀吗?
云骁站在她身侧,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
他看见人群中有几个穿着看似普通、眼神却格外警觉的人。
他们分散在刑台周围,手始终按在腰侧,那是暗藏兵器的姿势。
“十妹妹”他靠近初楹,压低声音,“永宁侯府的人可能在人群里”
初楹微微点头,神色不变:“”在我意料之中,今日这场审判,不会太平”
就在这时,街头那边传来马蹄声。
章鹤眠骑着一匹白马,手握圣旨,出现在长街尽头。
阳光照在他的官袍上,反射出冷冽的光。
他的脸绷得很紧,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深不见底。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
章鹤眠下马,缓步走向刑台,每一步都异常沉重
初楹迎上前去,眼中带着询问:“章大人,父皇的旨意是?”
云骁、李宁宁,以及身后的百姓,所有目光都聚焦在章鹤眠身上。
章鹤眠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
他看着初楹清澈坚定的眼睛,看着那些百姓眼中熊熊燃烧的烈火。
手中的圣旨突然烫得他几乎握不住。
“怎么?圣旨上写的什么?是不是要处死我?”
张承在刑台上放肆大笑,“告诉你们,不可能!我爹是永宁侯!是跟先帝打过天下的功臣!皇上不会杀我的!最多罚点俸禄,闭门思过罢了!”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身后的御林军牢牢按住。
张承挣扎着扭头,脸上满是嚣张,“还不快宣读圣旨!读完赶紧放了我!我府里还有美酒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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