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前后,汴京花开,一副春日盛景。
顾府上下这几日忙里忙外,都累得不行。
为了大姑娘的腿伤,顾将军几乎把汴京城的太医都给找来了。
厨房全面调换口味,不许见荤腥辛辣,还得保证色香味俱佳。
补品源源不断地送到顾雪娇房中。
前来看望她的人更是多不胜数,多是顾将军下属或是官场同僚的家眷。
顾雪娇从她们口中打探着她想要知道的消息。
譬如,贺家那位新妇才过门五日便引得夫君与婆母大吵了一架,再比如,林府中近来乱得很,听说林家的那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被下了刑部的大狱,而林父林母正大张旗鼓地找着自己的女儿。
听累了,她就给叶春使眼色,婢子们会说她需要休息,委婉地替她赶走客人。
顾雪娇倚在床上,心里暗自思量。
贺晨芝隐瞒了她走失的消息,还让林家去找,说明,他们都还不知道她已经死了。
那日被猛推下山崖的瞬间,她嗅到了银红纱的味道。
久远的回忆被勾起,她记得这种染料极易掉色,彼时谢家为此亏了一大笔钱,还是她提议,将布料裁做衣裳赏给下人穿的。
因而察觉到有人凑近探查她是否断气的时候,她用最后的力气在他衣角抓了一把,让衣料留在指缝中。
贺晨芝断案时心细如发,她有把握一定会被他发现。
只是,若事涉谢家,他真的会秉公去查吗?
当年谢皎皎说自己被贼人掳走,将一切嫁祸给林绪瑶。
证人的证词几乎全是漏洞,林绪瑶辩到喉咙都哑了,贺晨芝还是让人拔了她的指甲。
林绪瑶永远记得那个夜晚,她疼得死去活来,在寒冷的冬日大汗淋漓,而贺晨芝坐在案前,一次一次地下令。
他的神色冷漠,严厉,她几乎不认识。
十指连心,身心剧痛。
她失焦的眼里,看到指尖的血和着地上的泥土凝结成块,以及贺晨芝的官靴在她面前越走越远。
她自小卑微,怯懦,忍气吞声。
以她的性情,就算身受冤屈,也本应该顺势认错,再慢慢谋求来路的。
她会管家,有子嗣,就算有错,贺家也许也会容她。
可是因为那份不合时宜的爱意,林绪瑶不肯,她不肯在他面前认下自己没有做过的错事。
可她多么糊涂。
她竟妄想在这深宅大院,侯爵王府中寻求一丝真情。
顾雪娇低头,看着自己纤细的指尖,昨日才染了凤仙花,鲜红。
像血。
若是贺晨芝发现,他的枕边人是个杀人凶手,他是否会利用职务之便去包庇她呢?
自己要用这双手,把这最丑恶的真相给揭露,她要看他们夫妻猜忌,看林家父子相残。
她付出的真心,她要十倍、百倍地收回来。
不过眼下,她还得料理一件事。
有人想要见她。
急不可耐地想要见她。
那位名满汴京的小世子,正迫不及待地等着约她私会。
顾雪娇冷笑,
“叶春,将我明日要穿的石榴裙取出来,我要试一试。”
三月廿三,大长公主的幼女嘉林郡主的及笄之礼。
大长公主是赵世子生母,她嫁入赵家多年,儿女双全,也算一段佳话。
顾雪娇适应这个新身份还没多久,按理来说,她不该抛头露面的。
可是看着赵世子那封言辞恳切的请帖,顾雪娇只觉好笑。
自己亲妹妹的及笄礼,赵茗煦却满心想着要见她,可见他为子不孝,为兄不仁。
上次宫中未赴约,晾着世子这么多日,也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她要赶快把此事处理清楚,方才能放开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顾雪晴自上次宫宴回家后称病不见人,顾渊又一贯不理她,另一个哥哥顾谭正待春闱,干脆住在学堂中,也有月余没有回过家了。
因此顾雪娇只带了婢女叶春,她闷坏了,今朝出门,兴高采烈。
两人一大早就乘着轿子驶向长安街去了。
长公主喜奢华,因而赵宅很大。
她平日豪爽大方,手中又有些实权,因此也算人缘不错。
来往宾客众多,三五成群地欣赏着府中的装潢布置。
顾雪娇知道原身擅长投壶,恶补了几日,在院中和叶尚书家的姑娘玩得不亦乐乎。
上一世林绪瑶见哥哥投壶,觉得有趣,自己也想学,被母亲发觉后罚跪了两个时辰的石板。
母亲说,她只有练得大家闺秀的琴棋书画,才能得世家公子的青眼,若是想自己学个什么来玩,那就等下辈子托生到富贵人家再说。
她举着竹箭用力掷出去,箭杆斜倚在壶口,是个“倚杆”,周围的人都拍手叫好。
“顾姐姐还是这么厉害,我自愧弗如。”
叶姑娘也是个爽快人,褪下了腕间的镯子就递给顾雪娇。
两人正说笑,忽闻周遭静了几分,叶姑娘一回头,看见赵世子站在身后不远处,正往她们这里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