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敦......"李函军喉头滚动，十八年前的画面血淋淋地撕开记忆。
宋军破城时，母亲将他塞进地窖前最后的微笑；城墙上悬挂的契丹孩童尸体；还有那个身着龙袍的宋国皇帝，在御辇上俯视败军的眼神......
李函军问道，“这里还有什么人是夜枭？”
陈东进并未回答，而是指了指周围，“明日亥时，这里就会集合三百夜枭。”
“我想过凭我一己之力行刺陛下，可是......”
“我知道，”陈东进摆了摆手，“你根本近不了那个人的身。”
他左右看了看，“你我二人要想办法将夜枭尽可能的安插到御营之中，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趁着那个人在守卫松懈时，三百夜枭......”
陈东进冷笑着，“让这个背信弃义的人偿我大辽国亡国之恨。”
“要将三百人全部安插进御营，根本做不到。皇城司侍卫的进出都由种江亲自审核。”
“拔里，”陈东进突然又叫出李函军的契丹名，“你先想办法，我这里倒是可以先安插一些夜枭。”
他猛地盯住李函军，“记住，我们是大辽、是契丹的后代，你现在身居高位，不要忘了你的国家是怎么亡国的，你的家人是因为那个背信弃义的大宋皇帝而离开人世的。”
他顿了顿，看到李函军的脸上流露出愤恨的和表情，满意地点了点头。“我是当年负责“夜枭”潜伏计划的人，从今天开始，你要绝对地服从我的指挥。
陈东进阴冷的声音将他拽回现实："明日亥时，我会将二十个夜枭混入御厨杂役。"
他枯爪般的手按住李函军的肩甲，"记住，种江查得再严，也防不住身边的人，因为他们距离那个人最近。"
李函军内当然知道陈东进说的那个人指的是谁，他点了点头。
“陈公公可以接近皇上吗？为何不想着下毒......”
陈东进摆了摆手，“你蠢呀，”他厉声打断了李函军的话，“那个人用的都是银碗、银筷。而且每顿饭都是有人先试吃的......”
他顿了顿，眯起的眼缝中透着阴冷的光。“可是他每晚的参汤和安神汤都是用玉盏所盛......这个......我来想办法。”
远处传来梆子声，老太监退入阴影前，突然咧嘴露出满口黄牙："你母亲现在上京浣衣院，这件大事成功之后......"他故意留下半截话，身影已消融在夜色中。
李函军死死攥着那顶抹额，鹿纹的尖角刺破掌心。鲜血滴在雪地上，像极了当年中京城墙上的契丹战旗。
回到御营，李函军隔着风雪，望见御帐窗上映出的人影——皇帝正在批阅军报，偶尔传来柳如玉添茶时的环佩轻响。
他忽然想起三日前，这个君王亲手为冻伤的士兵裹伤时说的话："朕的江山，就是你们用血肉垒起来的。"
掌心的血已经凝固。怀里的青铜令牌和母亲的头饰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像是亡魂的呜咽。
金国西京，寒风拍打着窗棂，烛火在琉璃灯罩中摇曳。完颜宗固听见夜枭的鸣叫声，他猛地睁开眼，怀中人儿呼吸均匀，温热的身躯紧贴着他。
"殿下，夜枭。“门外压低的声音像刀锋刮过耳膜。
完颜宗固轻轻抽出手臂，小娇的睫毛在睡梦中微微颤动。他披上狐裘大氅时，侍女已无声地拉开房门。
风雪卷着个蒙面人影闯入，斗篷上结满冰凌。
"说。"完颜宗固将人拽到屏风后，热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
"夜枭令已传至皇城司李函军......"蒙面人声音嘶哑，"但皇城司防卫太严......"
完颜宗固突然掐住对方咽喉："本王的夜枭令不是讨价还价的筹码！"他指尖发力，"告诉老陈，”完颜宗固压低声音，“若本王见不到南帝人头，他妹妹的皮就会铺在本王榻上！"
小娇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隐约听见“南帝”、"李函军"、"“皇城司”“老陈”、“夜枭”这些字眼。
完颜宗固回到榻边，凝视着小娇恬静的睡颜。这个花五百金从汴京买来的宋女，比那些女真女人更懂得伺候人。
他抚过她缎子般的黑发，想起离开上京的前夜，父皇那句暗示：“杀了南帝，你就是太子。”他不禁得意的嘴角上扬。
窗外风雪更急，小娇佯装翻身，将脸埋进锦被。她必须想办法传出这个消息，小娇的脊背渗出冷汗。
她不是普通的女子，而是种江亲自挑选的暗桩，在完颜宗固身边潜伏了整整两年。
从她刚才听到的只言片语，小娇可以确定，这一定是和皇上有关。
翌日清晨，风雪稍歇，西京街市上，小娇裹紧狐裘，带着贴身丫鬟走在积雪的街道上。
"姑娘，前面就是‘凝香阁’了。"丫鬟指着不远处一间不起眼的脂粉铺子。
小娇点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张字条——那是她用眉笔在锦帕上写的她昨晚听见的每一个词："陛下危险，南帝、李函军、皇城司、老陈、夜枭。"
店堂里弥漫着浓郁的脂粉香气，柜台后的伙计抬头看了一眼，懒洋洋地问道："姑娘要些什么？"
"可有江南的茉莉粉？"小娇轻声问道，这是第一道暗语。
伙计眼神微动："茉莉粉卖完了，只有杭州来的玫瑰膏。"
"那便要玫瑰膏吧，"小娇从袖中取出一个空脂粉盒，"只是这盒子旧了，劳烦小哥看看可还能用？"
伙计接过盒子，手指在盒底轻轻一按——暗格弹开，那张字条悄无声息地滑入他的掌心。
"姑娘稍等，我去后面取新货。"
伙计快步穿过店堂，推开后院的柴房门，一个灰衣人正等在那里。
"急报，"伙计递上字条，”立即发往汴京。"
“何人所送？”灰衣人展开纸条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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