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钰目光扫过一旁的皇后与太子，然后缓缓开口：“父皇，首先，倘若凤才人之死，当真是此人所为，为何他不立即逃离现场，反而留在东宫？”
“其次，若他真有心犯案，又怎会将这样显眼的汗巾子随身携带，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周帝沉思片刻，“说下去。”
“太子大婚，乃大周第一盛事。锦衣卫再如何不济，也不该查不出一个名册上不存在的人。区区一个冷宫护卫，竟然轻易接近的接近了才人娘娘。儿臣以为，这背后必有内情值得深究。”
他的话语落下，正堂内再次陷入一片沉默。
南皇后与太子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安。
在他们的设想里，凤才人身死、锦衣卫担责、萧让失去帝心，这便是最后的答案。
继续往下查？
绝不行。
太子低头怒瞪了萧明钰一眼，刚想开口辩上一句，就见那本该低头等死的侍卫突然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之意。
随后，他如蛰伏已久的猎鹰一般，以极其鬼魅的身姿挣脱了两名锦衣卫的桎梏，一个箭步往前，直冲周帝萧祁的面门而去。
“狗皇帝，拿命来。”
电光火石之间，徐谓挡在了帝王身前，受了这致命一击之后，蕴积全身内力于掌心，将那身份不明的侍卫击倒在地。
“他口里藏毒要自尽，快拦住他！”
徐谓吐出一大口鲜血，对着左右的下属大声喝道。
说时迟，那时快，自知回天无力的刺客想要自我了断，却是直接被卸掉了下巴。
萧明钰后撤两步，优雅的轻提衣角，将将好避开了血腥。
而一旁的太子萧明弈，早已经被这一系列的变故惊呆了。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恐，不明白自己安排的人为何突然成了刺客。
当朝太子的大喜之日，竟混入了歹人面刺君王，周帝的眼睛黑沉如墨。
“把徐副指挥使带去太医院医治。”
昏迷不醒的徐谓被带了下去，场中只余那瘫软在地的刺客。
周帝萧祁看着他的目光像在看一个死人，本想直接拖下去用重刑。却在瞥见他胳膊上的纹样之时，目光一凝，“来人，给朕把他的衣袖卷起来。”
黑色狼头图腾露出来时，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有心里藏不住事儿的，直接语气颤抖的喊了出来，“这…这不是匈奴人的图腾么？”
“这刺客竟然是匈奴派来的细作？锦衣卫到底是怎么做事的，怎能让陛下置于如此险境？”
听见这样的议论后，萧明弈的脸越来越苍白。
完了，全完了。
局势已经全盘失控，不能任由事态继续发展下去。
他忽视自己母后递来的警告目光，跪倒在地，“父皇，刺客之事是在东宫出的，此人就交由儿臣审问如何？”
萧明钰挑了挑眉，“皇兄，别着急啊。此事牵连甚广，得先让父皇问清楚才行。”
“能让匈奴人混进来，不是锦衣卫一句办事不力就能推脱的掉的，今日守卫之中，定有内应。他们的目的，也绝不只是杀掉父皇的一个宠妃。”
“儿臣恳请父皇亲自彻查！”
沈棠棠原只是静坐着观察局势，以不变应万变。
听到萧明钰的这句话后，她登时明白过来什么。
今日请她来的，从来不是什么太子，而是他萧明钰！
此人将自己的谋算融进了太子的计划中，目的就是要让她眼睁睁的瞧着锦衣卫背上通敌叛国的嫌疑，直接按死顾揽之这个指挥使。
就算事情败露，也有太子背锅。
真是天衣无缝。
想清楚所有关节后，沈棠棠下意识就站起身来，正巧对上了望过来的萧明钰。
他嘴角噙着微笑，直勾勾的目光仿佛在肯定她的想法一般。
这人简直是不按常理出牌，居然胆大至此。
沈棠棠别开眼睛，张望着四周，搜寻着某道身影。
他一定在！
周帝默了良久后，冲着福德庆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去传萧让。匈奴之事他暗中查了这么久，也该有个交代了。”
福德庆得了吩咐，刚想迈步，就听见一道低沉有力的请安之声——
“臣锦衣卫指挥使萧让，拜见陛下。”
人未至，声先到。
顾揽之昂首步入正堂，目光冷冽而坚定，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这才缓缓朝着皇帝跪下。
没等他的膝盖落地，周帝便摆摆手，示意他平身。
“阿让，今日东宫之事，你可知晓了？”
顾揽之颔首以答。
周帝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看向堂下这位他最为信重的臣子，“朕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陛下，臣暗中查探十日，幸不辱命，已揪出朝中与南山郡的匈奴暗碟勾结之人，余党名单也已经全部供认不讳。”
听到这个答案，周帝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
“据他们的首领交代，今日混进东宫的刺客确为匈奴细作，其潜入东宫，实为刺探我大周虚实，伺机而动。凤才人是无意撞见了内应与其接头，这才被杀人灭口。”
顾揽之的声音铿锵有力，将事情交代的明明白白。
周帝沉吟一瞬，眼神在堂下的萧明钰与萧明弈之间打了个来回，“你口中那个与匈奴勾结之人，是谁？”
“这……陛下，可否容臣私下禀明？”
顾揽之故作犹豫，引得两位直接参与其中的皇子殿下频频侧目。
“这有何需要吞吞吐吐的，直说。”
周帝萧祁冷笑一声，“今日皇亲贵胄、高门重臣都到得齐全。正好一起听听，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造朕的反？”
众目睽睽之下，顾揽之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纸，上面用匈奴的象形文字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一些人名和日期。
“这是臣在匈奴人的京中秘宅搜到的，上面记载了与我朝内应官员交易的详细记录，还有一些往来信件可以佐证。”
福德庆小心翼翼的将证物呈给周帝。
在接过羊皮纸，仔细查看后，这位至尊的脸色愈发阴沉。
他看向太子，眼中酝酿着一场极大的风暴，“萧明弈！你还有什么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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