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唇一触即分，是顾揽之反应了过来。
他眼里有厉色，本想将人直接推开，可不知道为何，他总是顾虑着她身怀六甲，所以只是用胳膊制住了沈棠棠，让她无法再“胡作非为”。
天知道他从前杀人不眨眼，从未顾及过目标是不是老幼妇孺。
沈棠棠自然也能察觉到这微妙别扭的保护，于是眨眨眼睛，伸出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现在呢？”
“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么？”
这人这景这月色，恰如中了情药的初夜。
此刻，是试探，也是发乎于情。
顾揽之缓缓低头，望着女子的娇艳脸庞，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针扎一样疼痛。
他害怕自己误伤怀中女人，于是不自觉地就松开手，后退了两步。
单手撑住一旁的椅背，顾揽之头疼欲裂，紧闭双眼。
一些模糊的记忆碎片在脑子里不停闪回，就像起了一场无人能知的巨大风暴，痛苦难捱。
不知过了多久，顾揽之的眼睛复又睁开，眼底布满血丝，通红一片。
沈棠棠一脸担心的靠过来，动作极轻极缓的捧住了他的脑袋，“很疼么，三郎？”
“你……记起我了么？”
顾揽之轻喘片刻，调正好气息后，深深的看向眼前的女人。
“我可以确定的是，我的记忆的确有损。刚刚，我也的确想起了一件关于你我的旧事。”
只这一句话，沈棠棠的眼里就迸射出异样夺目的光芒。
她甚至激动的抓住了顾揽之的衣襟，开口时满含期待，“是什么？”
“你，顺手推舟的给我下药，与我春风一度。”
“沈棠棠，你腹中的孩子是我的。可这孩儿在你眼中，只是你将来执掌岑国公府的筹码是么？”
顾揽之经过一番推测，语气有些不善。他望着女人白生生的脖子，就掐了上去，“你是怎么知道萧让就是我的？怀着我的孩子，居然还敢跟萧明钰勾勾搭搭……”
“沈小姐，你很不惜命。”
久违的窒息感袭来，沈棠棠有一瞬间的恍然。
原来顾揽之没有爱上她时，是这样的冷酷狠辣。
幸福美好的回忆太多，多到她差点儿就忘了，她的郎君杀人如麻，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掐死我，你的孩儿也会死。”
“你特地递上帖子邀我前来，不就是想弄清楚一切么，我现在就可以说给你听。”
面对这样危险的局面，沈棠棠仍旧有绝对的自信与冷静。
她冷静，是因为相信她认准的男人，就算是失去了记忆，也绝不会对她动手。
她自信，是因为她觉得，就算是想不起来，她能让顾揽之动心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顾揽之自然是没有用多少力气的。
听到沈棠棠的话后，更是直接就松了手。
“你最好一五一十的说，不要耍花招。”
沈棠棠的皮肤白皙，平日里但凡是用上一点点儿力气，都能染上红痕。
只见她眨巴眨巴眼睛，眼泪说来就来。
“你瞧，都被你掐红了。从前，你是最心疼我的人。”
顾揽之怀疑沈棠棠在骗他，但顾揽之没有证据。
他沉默了片刻，他的目光在沈棠棠的脸上游移，似乎在寻找着做戏的痕迹。
可瞧见她眼眶微红，一副可怜模样时，他的心不由自己的理智做主，悄悄塌软了一角。
他抬起手，从怀里拿出伤药递过去，“自己抹。”
“可是上次，虞如烟扇我巴掌的时候，是你给我抹的药～”
沈棠棠惯会察言观色，得寸就进尺。
一如此时，她直接拽住了顾揽之宽大的衣袖，小幅度的晃了晃，一派撒娇意味。
顾揽之虽然别开了眼没看她，但喉头微滚的动作暴露了他的情绪。
最终，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坐好，我给你上药。”
沈棠棠刚想绽开笑容，顾揽之紧跟着又补了一句，“一边上药一边说说从前。半个字都不要骗我，我会知道。”
“哦。”
沈棠棠悄悄白了他一眼，心念几转间，起了逗弄的心思，“嘶，从哪里开始说起呢，让我想想，不如，就从那夜灵堂春宵，你我暗通款曲……”
“不必！此事我已记起来了！”
顾揽之的脸“腾”的一下红了些。他不自然的咽咽口水，“就从第二日开始说吧。我要事无巨细，处处详尽！”
沈棠棠叹了一口气，“若是真如你要求的讲，恐怕得说到后半夜去了。”
“我奉陪到底。”
顾揽之眼神定定，指腹蘸了药，轻轻碰上了那白嫩的脖颈。
月明星稀，灵幡随风飘飞。
沈棠棠温柔的望着自己思慕挂念了许久的男人，缓缓慢慢的叙述着从前。
往事铺陈开来，从相遇时的彼此算计到最后的相知相许，从隔岸观火的从容不迫，到两心相依，互涉彼此的棋局。
一字字，一声声都在告诉顾揽之——
他们两个人，曾经彼此深爱。
或者说，是他自己单方面忘记了这份爱。
她说的，是真的么？
直觉告诉顾揽之，那些就是自己丢失的记忆。
因为此刻他心脏猛缩，眼里除了沈棠棠，再也看不见其余的东西。
一方天地里，只剩下他与她。
顾揽之的手指在沈棠棠的脖子上轻轻移动，指尖与她的肌肤相触，竟然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宁。
心中迷雾似乎在渐渐散去，尘封的记忆只差一个契机，就能拼凑完整。
说到最后时，沈棠棠反握住了那只手，声音柔和而坚定，“三郎，能重新见到你，我真的，真的很开心。知道你还活着的那一刻，我的世界仿佛突然天光大亮，就像劫后余生，心中只剩下庆幸。”
“你没死，真的太好太好了。”
泪水不受控制的滚落，一滴泪珠就那样砸到顾揽之的手背上。
很轻，也很重。
顾揽之望着眼圈红红的沈棠棠，突然很想抱抱她。
可盯了许久，嘴巴里最后说出来的竟然是一句酸话——
“既然我与你早已两心相许。那么，你跟萧明钰之间，又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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