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的柴堆,像一座座灰褐色的小山,带着树皮皲裂的粗糙质感,沉默地矗立在凛冽的空气中。寒风卷过,带走地面上几片枯叶,也吹得曹芸单薄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冷意如同细密的针,无孔不入地扎进她尚未痊愈的骨缝里。
她深吸一口气,那冷空气刺得肺叶生疼,却也让她因重生而一直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她弯腰,捡起地上那柄对于现在这具身体来说显得过于沉重的斧头。
木柄冰凉,上面布满陈年累月留下的油腻和污垢。她双手握住,试图寻找一个合适的发力点。前世的她,手指修长,握的是精致的钢笔或触感光滑的咖啡杯,何曾接触过这等粗重之物?
“嘿!”
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斧头举过头顶,然后狠狠劈下。
“哆!”
一声闷响,斧刃砍入木柴,却只劈开一道浅浅的口子,并未如她所愿地将木柴一分为二。反震的力道顺着木柄传来,震得她虎口发麻,双臂酸痛,差点脱手。
这具身体,太虚弱了。长期的营养不良和最近的这场大病,几乎掏空了她所有的力气。额头上瞬间就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与寒风一激,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芸儿,我帮你……”秋水见状,心疼地想要过来帮忙。
“干什么呢秋水!”不远处一个粗使婆子立刻尖声叫道,“那边的水缸不用挑满了吗?自己的活儿没干完,倒有闲心管别人!小心我告诉张嬷嬷去!”
秋水吓得一缩脖子,担忧地看了曹芸一眼,只得无奈地挑起水桶,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廊檐下,张嬷嬷舒舒服服地坐在一张铺了厚垫子的凳子上,身前还放着个小火盆,炭火虽然不旺,却也散发着诱人的暖意。她一边“咔吧咔吧”地磕着瓜子,瓜子皮随口吐在脚边,一边用那双三角眼冷冷地盯着曹芸,仿佛监工的恶吏。
“没吃饭吗?使点劲儿!”张嬷嬷啐掉一片瓜子皮,声音尖利,“就你这慢腾腾的样儿,劈到猴年马月去?我告诉你,今天这堆柴火劈不完,别说晚饭,连这院门你都别想出,就在这儿跟柴火棍子过夜吧!”
“懒骨头!赔钱货!早知道你这么不顶用,当初就该让牙婆子发卖了出去,也好过在府里白吃干饭!”
污言秽语如同冰雹般砸来。曹芸咬紧牙关,下唇几乎要被咬出血来。屈辱感像火焰一样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前世的曹人,年纪轻轻就已是大律所的合伙人,受人尊敬,何曾被人如此作贱辱骂过?
但理智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心头的怒火。她清楚地知道,此刻的任何反驳或反抗,都只会招来更恶毒的惩罚,甚至可能真的被发卖出去。在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时代,一个奴籍丫鬟的生死,在这些管事嬷嬷眼里,恐怕还不如她脚边那盆炭火重要。
忍!必须忍!
她不再去看张嬷嬷那令人作呕的嘴脸,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几个同样在干粗活的仆役。那是几个年长的杂役,他们劈柴的动作看起来并不十分费力,却效率很高。曹芸凝神观察。
她发现,他们并非一味使用蛮力。在选择木柴时,他们会先审视纹理,寻找天然的裂隙;下斧时,角度和落点都颇有讲究,往往是顺着纹理发力,借助巧劲;每一次挥斧之后,会有一个短暂的停顿,调整呼吸,积蓄力量,而不是像自己刚才那样胡乱消耗体力。
观察、分析、学习——这是刻在律师灵魂里的本能。
曹芸开始模仿他们的节奏。她放下斧头,仔细挑选了一块纹理相对疏松的木柴,将其稳稳放在垫木上。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双手握紧斧柄,腰腹微微发力,看准纹理的走向,猛地劈下!
“咔嚓!”
这一次,声音清脆了许多,木柴应声裂成两半!
虽然依旧震得手臂发麻,但成功的喜悦和运用智慧带来的掌控感,让她精神一振。她找到了在这个恶劣环境下生存下去的第一把钥匙:效率和技巧。
汗水开始不断从额头渗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瞬间洇开一个小点。很快,她的里衣就被汗水浸湿,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寒风一吹,冷得她牙齿都在打颤,但她的眼神却越来越亮。
身体的极度疲惫,反而让大脑异常活跃。她一边机械地重复着劈砍的动作,一边飞速地整合着原主曹芸那些零碎、模糊的记忆碎片,试图拼凑出吏部尚书府的权力地图和生存法则。
府邸的主人,是当朝二品大员,吏部尚书曹正清。吏部掌管天下文官升迁考绩,权柄极重,这也意味着曹府是真正的钟鸣鼎食之家,规矩森严,也……暗流汹涌。
原主的记忆里,曹尚书妻妾众多,后院争斗从未停歇。目前风头最盛的,是育有幼子的柳姨娘,据说颇得尚书宠爱,连带着她手下的人也趾高气扬。而之前那位在回廊下有过一面之缘的年轻男子……
曹芸的动作微微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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