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心已下,便再无犹豫。曹芸深知,机会稍纵即逝,必须在柳姨娘彻底坐实李姨娘罪名、甚至可能“畏罪自尽”之前,将关键信息传递出去。而执行这个计划,需要极其周密的准备和莫大的勇气。
首先,是书写工具和材料。她不能使用笔墨,那太容易追查来源。她想起厨房灶膛里那些未燃尽的木柴。趁着一个无人注意的傍晚,她借口去灶下掏灰,偷偷藏了一小块烧得焦黑、但质地尚硬的木炭芯。至于书写载体,她从自己那件破旧不堪、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里衣下摆,小心翼翼地撕下了一小条相对干净的粗麻布。这两样东西,都是府中最常见、最不起眼的物件,难以溯源。
接下来,是内容。写什么?怎么写?这是最关键的一步。信息必须足够引起萧景琰的重视,指向明确,但又不能过于详尽,以免暴露自身所知太多,引来怀疑。她反复推敲,最终确定了九个字:“查巧儿,西时三刻,后院杂物院第三堆瓦砾下。” 直指核心人物、时间、地点和关键物证可能藏匿之处。言简意赅,信息量却足够。
她用左手握住那截粗糙的木炭。左手写字本就笨拙,她又有意将字迹写得歪歪扭扭,大小不一,模仿不通文墨之人慌乱中所写。炭笔在粗麻布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留下断续而扭曲的黑色痕迹。写完后,她仔细端详,确认即便有人见过原主的字迹(原主几乎不识字),也绝无可能联想到她。她将布条反复揉搓,沾染上些许尘土,让它看起来更加破旧自然。
最后,也是最危险的一步——投递。
她选择的时机是次日清晨,天光未亮,府中仆役刚开始一天忙碌,但各处管事尚未完全到位,人员流动最为复杂之时。地点,是连接内外院的一处小议事厅外廊下。那里设有一个木匣,每日清晨,外院各处的管事会将需要主子批阅的请示、报表等文书投入其中,由专人收集后统一呈送。
曹芸被分配去打扫附近的一片庭院。她一边机械地挥动着扫帚,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死死盯住那个木匣。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手心因为紧张而沁出冷汗,被她悄悄在粗布衣服上擦干。她必须在无人注意的瞬间,完成投放。
机会来了!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抱着厚厚一叠文书走来,似乎是因为拿得太多,在将文书放入木匣时,最上面的几张滑落到了地上。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弯腰去捡。就在这一刹那,廊柱另一侧恰好有两三个丫鬟说笑着经过,暂时吸引了附近所有人的目光。
就是现在!
曹芸如同鬼魅般,从庭院角落的阴影里悄无声息地滑出,快走几步来到木匣旁。她的动作轻盈而迅捷,左手握着扫帚看似无意地挡在身前,右手则如同灵蛇出洞,将那块攥得温热的布条,闪电般塞入了那叠待呈文书的最底层!然后,她立刻转身,若无其事地继续清扫地上的落叶,仿佛只是短暂地停留了片刻。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息的时间,快得让人几乎以为是错觉。那个捡文书的管事直起身,将掉落的纸张重新摞好,放入木匣,完全没有察觉到底层的异样。说笑的丫鬟们也走远了。
曹芸背对着木匣,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冬日清晨寒冷的空气,试图平复那颗几乎要跳出喉咙的心脏。她能感觉到后背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湿,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冰凉的战栗。
投出去了!
那块承载着秘密、也承载着巨大风险的布条,已经混入了即将呈送到萧景琰面前的文书之中。
接下来,便是等待。等待命运的裁决,等待那只可能来自高处的、足以扭转乾坤的手。
她不知道萧景琰是否会注意到这张混在众多正式文书中的、不起眼的破布条;不知道他是否会相信这来历不明、语焉不详的指控;更不知道他是否会采取行动。
这是一场豪赌。赌注是李姨娘的性命,是柳姨娘的阴谋能否得逞,或许,也隐隐关乎着她曹芸自己在这府中的未来。她将扫帚握得更紧,低下头,继续扮演着那个怯懦卑微的粗使丫鬟,但内心深处,却有一簇微弱的火苗,在寒冷的晨雾中,倔强地燃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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