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纱帘漫进客厅时,贺云已经套好牛仔背带裤,正踮脚把小熊水壶往帆布包里塞。
他昨天撞乱的医药箱还歪在沙发角,酒精棉片散了一地,像被揉皱的雪片。
“姐姐快看!”他举着车钥匙晃出叮当响,金属钥匙扣上的小恐龙在晨光里泛着蓝光,“胡叔说这是‘手动挡’,我会踩离合!”
季凝刚端着牛奶杯走到客厅,喉间的牛奶险些呛进气管。
她记得胡叔提过教贺云认交通标志,可开车?
那是需要考驾照的事——就算贺云有八岁孩童的智商,成年人的身体踩下油门也能冲飞半条街。
“云哥哥,我们坐胡叔的车好不好?”她放下杯子,尽量让声音软得像,“昨天你撞疼额头,胡叔该心疼了。”
贺云的小眉头立刻皱成小括号。
他把钥匙塞进裤兜,背带裤的金属扣撞在膝盖上:“胡叔说我是小司机,方向盘转得比他还稳!”说着他蹦到季凝跟前,拽她的手腕往玄关拖,“姐姐不是说要看我开小汽车吗?”
季凝的手腕被他攥得发疼。
她低头看他仰起的脸,睫毛上还沾着没擦干净的牙膏沫,眼睛亮得像浸在蜂蜜里的星星。
上回在儿童乐园,他蹲在摇摇车上哭着说“我要开真的小汽车”,胡叔大概是哄他才教了基础操作——可成年人的车哪能当玩具?
“云哥哥,”她蹲下来与他平视,手指轻轻碰了碰他发顶翘起的呆毛,“真的小汽车会咬人的,上次胡婶的电动车就蹭到花坛了。”
贺云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他突然松开她的手,转身从沙发缝里摸出个变形金刚——正是季凝上周买的小款,关节处还粘着他啃过的奶糖渣。
“姐姐说‘等云哥哥学会开车就买大的’,”他把变形金刚举到季凝面前,塑料手臂在晨光里微微发颤,“我学会了。”
季凝的心脏突然漏跳一拍。
她想起那晚贺云咬着她食指说“姐姐骗人”时的委屈,想起他蹲在沙发底下红着眼眶说“我错了”的模样。
这个总把“生气”和“不生气”当世界全部色彩的人,竟把她随口的承诺当了真。
“那...我们只开一段路。”她握住他的手,掌心能摸到他手背上淡淡的疤痕——是昨天处理伤口时蹭到的酒精印,“到前面路口就停,好不好?”
贺云的眼睛立刻亮起来。
他拽着季凝往车库跑,背带裤的带子在风里晃成小翅膀。
车库里停着贺家那辆银色轿车,胡叔总说这是“备用车”,方向盘套还带着新皮的味道。
季凝坐进副驾驶时,手心全是汗。
她看着贺云踩下离合,动作生硬得像在拼乐高——胡叔应该只教过他基础步骤,连后视镜都没调,车头歪歪扭扭地驶出车库,撞得路沿石“咔”地响。
“姐姐看!”贺云把着方向盘,鼻尖沁出细汗,“我转右了哦!”
轿车歪歪斜斜拐过街角,季凝的指甲几乎掐进座椅皮套。
她望着仪表盘上飙升的时速表,喉咙发紧:“云哥哥,慢...慢点儿...”
“不怕不怕!”贺云腾出一只手拍她手背,车瞬间往路边偏了半尺,“胡叔说姐姐坐副驾驶要系安全带,我系了!”他晃了晃胸前的安全带,金属扣撞在牛仔背带上,“姐姐也系好,我们去旅馆看星星!”
季凝这才注意到导航屏上的目的地——城郊的星空旅馆。
她想起昨晚未知号码的消息,后颈泛起凉意。
可贺云正歪头冲她笑,嘴角沾着没擦净的牛奶渍,像朵沾了晨露的小太阳。
轿车最终停在旅馆门口时,季凝的后背全被冷汗浸透。
贺云却像只刚出笼的小兽,蹦跳着去拉旅馆玻璃门,铜铃似的声音撞得门铃叮当响:“老板!我们要最能看星星的房间!”
旅馆老板是个谢顶的中年男人,正低头擦柜台。
听见动静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突然缩成针尖——季凝没注意到他瞬间绷紧的肩膀,只忙着扶住差点撞上门框的贺云。
“二楼最东边。”老板的声音有点发哑,钥匙串在他手里抖出轻响,“302房,有落地窗。”
贺云抢过钥匙就往楼梯跑,背带裤的裤脚扫过楼梯扶手,带起一串灰尘。
季凝刚要跟上,余光瞥见老板正盯着贺云的背影,喉结上下滚动,像是在吞咽什么。
“要...要热水吗?”老板突然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柜台下的某个凸起——季凝这才发现,那是个老式座机电话,话筒没完全扣紧。
“不用了,谢谢。”季凝笑了笑,转身往楼梯走。
变故发生在她踏上第三级台阶时。
“砰——”
玻璃破碎的脆响混着灼热的风擦过耳际。
季凝本能地扑向贺云,却见他踉跄着撞到楼梯扶手,白色T恤的腹部位置绽开暗红的花。
“云哥哥!”她的尖叫撞在天花板上,指甲深深掐进贺云的胳膊。
贺云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像是不明白那片红是什么,伸手去摸,指尖沾了血:“姐姐,草莓酱...沾到新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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