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仪的声在寂静的病房里像敲在神经上的小锤。
季凝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季太太甜腻的声音透过听筒渗出来:小凝啊,院长的手术费缺口我刚算过,大概三百万。
季家呢,愿意把这个窟窿填上——她顿了顿,尾音突然像抽走了棉花,但沈氏今年的房产预算企划案,你得在三天内拿到手。
季凝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三天前楚灵塞给她的信封还在口袋里,边角的毛糙蹭得大腿生疼。
那里面是季家这些年挪用善款的证据,可此刻季太太的威胁像根冰锥,直接戳进她最脆弱的地方——院长妈妈的命。
凝凝?贺云的额头蹭着她的手背,睡梦中还在往她怀里钻。
他的体温透过薄被渗过来,像团不太旺的火苗。
季凝低头看他翘起的呆毛被压得乱糟糟,突然想起三年前在季家老宅的那个雨夜。
那时季安穿着水晶鞋逃婚,季太太把离婚协议拍在她面前:你替嫁,院长的透析费我们出;不替,明天她的病房就会断电。她望着窗外的暴雨,听见自己说,像片被风卷着的叶子,根本没资格选方向。
怎么不说话?季太太的声音里浮起笑意,你该明白的,当年能让你进贺家,现在也能让你连院长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季凝喉头发紧。
她能想象季太太此刻的模样:涂着酒红色指甲油的手转着翡翠戒指,眼角的细纹里全是算计。
三年前也是这样,用最温柔的语气,把刀抵在她最在乎的人脖子上。
我...我答应。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贺云在睡梦中皱起眉,无意识地攥住她的衣角,像抓住浮木。
季凝的眼泪突然涌出来,砸在他发顶——这个总把贺云在挂在嘴边的人,此刻还不知道,他的凝凝又要去踩那块薄冰了。
病房的空调突然地响起来。
季凝抽了张纸巾擦脸,却擦不掉脸上的凉意。
她摸出楚灵给的信封,纸张窸窣的声音惊醒了贺云。
他揉着眼睛坐直,睡衣领口歪到肩膀,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凝凝哭了?
没有。季凝迅速把信封塞回口袋,勉强笑了笑,做噩梦了。
贺云却不依,捧住她的脸仔细看。
他的手指凉丝丝的,像小时候她带他去公园玩,他蹲在喷泉边摸凉水的温度:凝凝眼睛红。他突然趴到她耳边,声音压得低低的,上次胡婶说,哭的时候吃草莓蛋糕就不会难过。
季凝的喉咙又酸了。
她想起上周贺云蹲在厨房,举着沾满面粉的手说要给她做蛋糕,结果把烤箱弄出了黑烟。
那时她还觉得,这样的日子虽然清苦,倒也安稳。
可现在...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
季凝拿起来,屏幕上显示两个字。
对话框里是一行新消息:听说季家在逼你?
沈氏企划案的事,我有办法。
她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蓝天是沈嘉庆的秘书,上次在贺家宴会上,他曾说过沈先生很欣赏季小姐的魄力。
可现在,他怎么会知道季家的事?
贺云凑过来看屏幕,鼻尖几乎贴到手机:蓝叔叔?他歪着头,上次他给我买了草莓软糖。
季凝的手指悬在发送键上,半天没动。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照进来,在她脸上割出明暗交界。
她想起季太太电话里的威胁,想起楚灵说的季家没安好心,想起沈苏伟手机里那张暧昧的照片——所有线索像团乱麻,可蓝天的消息突然扔来一把剪刀。
凝凝要回消息吗?贺云拽了拽她的袖子,蓝叔叔人好,上次还帮我捡回被风吹走的气球。
季凝深吸一口气,按下语音键。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比想象中镇定:蓝秘书,我需要见你。发送键刚按下,手机又震了震,蓝天秒回:明早八点,后海咖啡厅。
我带份礼物给你——关于院长的。
季凝的手指猛地一颤。
院长的名字像根弦,被轻轻拨了一下。
她望着病床上监测仪跳动的绿色波形,突然觉得夜色里的风不再那么冷了。
贺云不知何时又靠在她肩上,呼吸均匀而温暖。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有片叶子落在窗台上,被月光镀得银亮。
季凝摸了摸口袋里的信封,又看了眼手机上的消息。
她不知道明天的咖啡厅里会有什么,但至少...至少她不再是一个人踩在冰面上了。
后海咖啡厅的玻璃上蒙着层薄雾,季凝的指尖刚触到门把,里面就传来清脆的风铃声。
她看了眼腕表——七点五十八分,比约定时间早两分钟。
靠墙的卡座里,蓝天已经坐定。
他西装熨得没有半道褶皱,面前的咖啡还腾着热气,见她过来便站起身,指节叩了叩桌上的牛皮纸袋:季小姐请坐。
季凝坐下时,余光瞥见他放在桌角的银色钢笔——和上次宴会上沈嘉庆用的那支款式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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