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凝站在三教203教室外的拐角处,羽绒服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又灭——四点整。
风卷着落叶扑在她脸上,她却感觉不到冷。
指腹还留着今早替温呦呦擦眼泪时的湿润,那姑娘哭到最后抽噎着说他说要和我过冬天,睫毛上挂的泪珠比冻在枝头的冰碴子还碎。
教室门一声开了。
文书橱穿着件浅灰色毛衣走出来,手里转着车钥匙,发梢还沾着教室空调的热气。
他抬头看见季凝,脚步顿了顿,眉峰挑起来:季同学?
找我有事?
季凝往前跨了一步,鞋底碾过一片枯叶子,脆响惊得文书橱后退半分。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像被揉皱的纸:温呦呦为你哭了三天,眼睛肿得像两颗紫葡萄。
文书橱低头看了眼手表,指尖敲了敲表盘:所以呢?
所以你欠她一个解释。季凝攥紧口袋里的糖炒栗子壳——那是今早温呦呦翻遍抽屉找出来的,说这是文书橱上周买给她的,她说你今天要陪她去医院看妈妈,说你买了她最爱的糖炒栗子......
她自愿的。文书橱突然笑了,笑得很轻,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我又没逼她请假,没逼她买栗子,更没逼她掉眼泪。他歪头看季凝发白的嘴唇,难不成季同学还想替她讨情?
季凝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温呦呦蹲在宿舍地上哭到打嗝的模样,想起那姑娘昨晚摸着手机屏保上文书橱的照片说他连我妈对青霉素过敏都记得。
眼前这个男人的轮廓突然和照片里重叠,又重重裂开。
啪——
清脆的巴掌声惊飞了窗外的麻雀。
季凝的手掌麻得发痛,文书橱的左脸迅速浮起红印。
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指节捏得她骨头生疼:你疯了?
是你疯了。季凝盯着他发红的眼眶,那里面没有慌乱,没有愧疚,只有被冒犯的愠怒,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文书橱突然松开手,退后两步整理被扯皱的衣领,季同学该不会真以为,我会和个穷得连学费都要贷款的姑娘过一辈子?他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句,劝你别多管闲事,温呦呦这种人......
够了!季凝的声音破了音,像被踩碎的玻璃。
她望着文书橱离去的背影,突然想起温呦呦床头那罐折了三百六十五颗星星的玻璃罐——那是她去年生日时说要存够一年的幸运给我。
回寝室的路只有五百米,季凝却走得像踩在棉花上。
路过二教花坛时,小霞的声音从身后追过来:季凝!
季凝!
她转身,看见小霞跑得胸口起伏,马尾辫散了一半:温呦呦刚接了个电话,说我知道了就往四教顶楼跑!
我追上去的时候她把楼梯门锁了......
季凝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她想起温呦呦哭到脱水时说的要是他不要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想起今早替她掖被角时摸到的冰凉手腕。
喉咙突然被什么堵住,她甩开小霞的手往四教狂奔。
四教的楼梯间回声很大。
季凝跑过三楼时撞翻了清洁车,水桶砸在地上,她没停;跑过四楼时膝盖磕在台阶上,火辣辣的疼,她没停。
顶楼的风卷着她的围巾灌进脖子,她撞开铁门的瞬间,呼吸猛地顿住。
温呦呦站在天台边缘,白色羽绒服被风掀起,像片要被吹走的云。
她的脚尖踮着,半个身子已经探过锈迹斑斑的栏杆,发梢扫过身后的广告牌——那上面印着阳光校园,珍爱生命的红色标语。
呦呦!季凝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慢慢往前挪,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你下来,我们回宿舍吃烤红薯,贺云买了最大的那个......
温呦呦侧过脸。
她的眼睛肿得只剩条缝,却弯出个笑:凝凝,我昨天梦到我妈了。
她坐在病床上说呦呦怎么瘦了,我想抱她,可她的手是凉的......
季凝的眼泪砸在地上。
她想起温呦呦妈妈在重症监护室的缴费单,想起那姑娘每个周末都去医院陪床,想起她藏在枕头下的抗抑郁药瓶。
她伸出手,指尖离温呦呦的衣角只差十厘米:我们现在就去医院看阿姨,我陪你去,好不好?
不用了。温呦呦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她转身,背对着季凝,脚尖在栏杆上点了点。
季凝的血液在耳朵里轰鸣。
她看见温呦呦的身体向后仰去,看见她的手指在半空抓了抓,最后死死扣住栏杆边缘——那抹白色羽绒服在风里晃了晃,像片随时会坠落的雪。
抓住我!季凝扑过去,指甲掐进温呦呦冻得发红的手腕。
风灌进她的喉咙,她听见自己喊得声嘶力竭,我抓住你了,我们不会掉下去的......
天台的风灌进季凝的衣领,她的手指几乎要嵌进温呦呦的手腕里。
温呦呦整个人悬在栏杆外,白色羽绒服被风掀得猎猎作响,可她的眼睛却突然弯了弯——那不是绝望的空洞,倒像是藏着什么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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