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凝的指尖刚触到卧室衣柜最上层的木盒,贺云就凑过来扒着她的肩膀,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后:要轻轻开哦,去年过年我怕胡婶打扫时碰坏,特意用蜡封了缝隙。
木盒盖掀开的瞬间,陈了多年的樟木香裹着一缕淡香涌出来。
季凝一眼就看见那只布娃娃——米白色棉布缝的身子,圆溜溜的黑葡萄眼睛,发顶歪歪别着朵褪色的茉莉花发夹。
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照片,两个小脑袋凑在孤儿院爬满紫藤的篱笆前,穿蓝布裙的小女孩攥着小男孩的衣角,两人鼻尖都沾着泥。
是...小芸?季凝的声音发颤。
照片里男孩的眉眼像极了贺云,只是更瘦些,左眼角有颗和现在一模一样的小痣。
贺云蹲在她脚边,手指轻轻抚过照片边缘:那时候我叫小芸,在星星孤儿院。
凝凝不记得了吗?他仰起脸,眼睛亮得像浸了星子,你总把早餐的牛奶分我半盒,说喝了能长高;我偷摘后院的茉莉花给你,你就用红绳编了发夹给我。他忽然从布娃娃怀里掏出个小纸包,展开是半枚缺了角的茉莉花发夹,那天院长说你要被新妈妈接走,你把发夹掰成两半,说等我找到你,就用这个认人。
季凝的指尖抖得厉害。
记忆的碎片突然涌上来——五岁那年的清晨,她蹲在篱笆边哭,因为新妈妈说不能带孤儿院的东西走。
有个小男生塞给她半块烤红薯,自己啃着硬邦邦的馒头,说等他攒够钱就来接她。
后来我被贺家领养了。贺云的声音低下去,他们说我是贺家流落在外的小少爷,可我只记得要找我的凝凝。他抓起季凝的手按在自己左胸,这里疼了好多年,直到那天在楼梯口,你穿白裙子站着,头发上的茉莉花味飘过来...我就知道,是你。
季凝眼眶发烫。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进贺家时,玄关的古董钟刚敲过三点,楼梯转角的波斯地毯上散落着积木。
那时她以为贺云在专心玩玩具,原来他早就在偷偷看她。
凝凝,我也是孤儿。贺云突然说,贺家那些人总说我是傻子,可我知道,只有你不会不要我。他捧起她的脸,拇指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我现在有力气了,能帮你挡高明远,能给你买好多茉莉花,能...能保护你一辈子。
季凝喉头发紧。她低头吻了吻他汗湿的发顶:我信。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把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地板上。
直到胡婶敲门说晚餐备好,贺云才恋恋不舍地拽着她下楼,指尖还牢牢勾着她的小拇指。
同一时刻,二十公里外的楚氏大厦顶楼,落地灯在卫长安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影。你确定要让我带季家那几个去美国?他捏着咖啡杯的手收紧,贺云现在护着季凝,我们硬来只会惹火贺家。
楚灵倚在真皮沙发里,红指甲轻叩着手机屏幕。
她今天穿了件墨绿丝绒裙,像条盘踞着的蛇:贺云是傻子,但贺家不是。
季凝现在是贺家少夫人,贺氏要面子,总不能为个养女和我们鱼死网破。她抬眼笑了笑,眼尾的泪痣跟着颤,去美国不过是缓兵之计,等贺云热度下去...卫先生,你该想想季家欠你的债,总不能让季凝那个小贱人白占了好处。
卫长安盯着她涂着酒红甲油的手。
这个女人明明三个月前还说贺云是没威胁的傻子,现在却把所有棋子都推到棋盘外。
他突然觉得冷:楚小姐到底图什么?
贺家的股份?
还是...
卫先生。楚灵起身替他理了理领带,香水味裹着算计,有些事,看得太透反而累。她转身走向落地窗前,城市的灯火在她身后流淌,明早十点的机票,别让我等。
卫长安走后,办公室陷入寂静。
门后传来极轻的响动,楚灵的目光在磨砂玻璃上顿了顿,又垂眸翻起桌上的文件。
楼梯间的阴影里,卫仪攥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
刚才的对话一字不漏录在录音里,楚灵的笑声像根细针,扎得她太阳穴突突跳。
她望着手机屏保上和卫长安的合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凭什么这个女人能指点江山?
她卫仪才该是卫家的女主人!
夜风卷起走廊的报纸,哗啦一声拍在墙上。
卫仪猛地转身,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急促的声响,像道未及点燃的导火索,在黑暗里噼啪作响。
卫仪的指甲几乎要戳穿掌心的皮肤,手机录音里楚灵的笑声还在嗡嗡作响。
她望着屏幕上三年前和卫长安在普罗旺斯的合照——那时他的眼里只有她,会在薰衣草田里单膝跪地给她系歪掉的鞋带。
可现在呢?
他连周末的晚餐都要推说应酬,却愿意陪楚灵参加慈善晚宴。
凭什么?她对着空气低吼,尾音带着哭腔。
走廊的感应灯随着她的走动次第亮起,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条扭曲的毒蛇。
直到电梯的一声,她才猛地吸了吸鼻子,把手机塞进鳄鱼皮手包最底层,涂着裸色甲油的手指在包扣上反复摩挲——这段录音,会是她撕开楚灵伪善面具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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