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凝捏着碧根果的手微微发颤，指甲在壳上压出白印。
丹尼的声音像片羽毛扫过她后颈——他说“等秀子来了，她爱吃这个”时，尾音竟带着点孩子般的期待。
温呦呦的毛线手套还搭在沙发扶手上，刚才被她重重摔下时，有根松脱的毛线正缠在丹尼枪套的金属扣上。
“我去拿坚果夹。”季凝低头往厨房走，孕肚轻轻蹭过茶几边缘。
她听见温呦呦的拖鞋在地毯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接着是倒抽冷气的声音。
回头时，正看见好友盯着丹尼的手机屏保，睫毛剧烈颤动：“小凝，这女孩......”
丹尼突然抽走手机，屏保的蓝光“啪”地熄灭。
他摸出根烟，却在看到季凝隆起的小腹后又插回烟盒，指节抵着太阳穴：“秀子是我女儿，三年前......”他喉结滚动两下，“在幼儿园门口被车撞了。”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
季凝的指甲掐进掌心，想起方才那张贺云的照片——他西装内袋的幸运星红绳，是她亲手编的。
手机在围裙口袋里震动，她借口接电话躲进阳台，玻璃门隔绝了温呦呦轻声安慰丹尼的话语。
来电显示是“万总”，季凝刚按下接听键，就炸响一阵摔东西的动静。
“季小姐！”万先生的声音像被按在滚油里煎，“您看见丹尼先生了吗？他手机关机十二小时，实验室的安保系统昨晚被黑了！”
季凝后背贴上冰凉的玻璃：“我......”
“他要是出了事，贺氏那批基因修复剂的专利费就泡汤了！”万先生喘着粗气，“您知道楚灵那女人多狠，上次为抢项目能把竞争对手的实验鼠全毒死——”
阳台门被推开条缝，温呦呦探进脑袋：“小凝，丹尼说想喝热可可。”季凝慌忙捂住话筒，却听见万先生的声音突然拔高：“等等！您身后是不是有男人说话？季小姐，您千万别——”
“啪”的挂断声惊得季凝手一抖。
她转身时撞翻了花盆，泥土撒在温呦呦新织的坐垫上。
丹尼正半闭着眼靠在沙发里，指腹反复摩挲肩窝的纱布，那里的血渍已经凝成深褐。
温呦呦蹲在他脚边剥瓜子，膝盖上的瓜子壳堆成小丘，每剥一颗都要抬头看他一眼。
“叮——”
玄关的电子钟跳到十点。
季凝的手机又亮了，是卫长安发来的视频。
她点开关掉声音，画面里楚灵正往保温桶里倒液体，标签上“堕胎药”三个字母刺得她瞳孔收缩。
温呦呦端着热可可过来时，正看见她指尖发白，手机屏幕映得眼眶通红。
“怎么了？”
季凝把手机塞进口袋：“有点累。”
但卫长安的电话紧接着打进来，声音带着裂帛般的颤抖：“小凝，我在楚灵办公室找到监控备份......她上个月让人往你常喝的汤里加东西。”他顿了顿，背景音是医院走廊的脚步声，“我刚才去质问她，她说......她说贺云当年的车祸，沈嘉庆也有份。”
季凝的指尖抵在孕肚上，那里正有个小鼓包轻轻顶她——是宝宝在动。
她听见卫长安吸了吸鼻子：“我现在在地下车库，小凝，有些事我必须弄清楚......”电话突然断线，再打过去就是忙音。
“季凝？”丹尼的声音从客厅传来，“你脸色好白。”
她扯出个笑，刚要说话，茶几上的座机突然响了。
温呦呦接起来，脸色瞬间煞白：“是沈夫人，找贺先生。”
季凝接过电话，沈依云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凝，你快劝劝阿云。他知道当年车祸的真相了......”
贺云的书房里，水晶吊灯在沈依云脸上投下碎影。
她攥着老照片，照片里五岁的贺云骑在沈嘉庆脖子上，两人都咧着嘴笑。
“当年那辆撞你的卡车，是你舅舅公司的。”她的手指抚过照片里沈嘉庆的脸，“他怕你继承贺氏，怕你妈留给你的股权......”
贺云蹲在地毯上，怀里抱着季凝织的绒线熊。
他歪着头，像听不懂似的用熊爪子蹭自己鼻尖，可眼尾慢慢红了。
沈依云的声音哽咽：“阿云，你要相信小凝，她是真心对你好......”
“凝凝。”贺云突然站起来，绒线熊“啪”地掉在地上。
他抓起车钥匙往门外跑，西装内袋的幸运星红绳在门框上勾了一下，线头散开两寸。
湖边的风卷着细雪。
贺云把车停在和季凝初遇的柳树下，后备箱里躺着一叠福袋——是他这半个月偷偷在寺庙求的，每个都写着“季凝平安”。
他踮脚把福袋往树枝上挂，却总够不着，急得直跳脚。
最后一个福袋挂上去时，他仰着头看了很久，雪花落进眼睛里，他也没擦。
公寓里，温呦呦打了个喷嚏。
她搓着手凑近丹尼：“你这眼罩戴了半天，不闷吗？”丹尼闭着眼没说话，喉结动了动。
季凝刚想开口，温呦呦已经伸出手，指尖碰到眼罩系带的瞬间，丹尼突然抓住她手腕。
“别。”他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等秀子来了，我再摘。”
季凝看着他攥住温呦呦的手，指节因为用力泛白。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路灯把雪片照成金色，落在丹尼的眼罩上，像撒了把细碎的星子。
温呦呦的手悬在半空，慢慢蜷成拳头，又轻轻覆在丹尼手背上：“行，等秀子来。”
季凝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卫长安的未接来电还在闪。
她看向丹尼的眼罩，那里的雪水正慢慢渗进去，在深灰色的布料上晕开个浅灰的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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