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墨羽闭上眼，压抑着翻涌的情绪，“是在皇家猎场。一支淬毒的冷箭，几乎是擦着我的喉咙飞过......若不是我恰好弯腰去捡玉佩，现在坐在这儿的，早就是一抔黄土了。”
他睁开眼，赤瞳中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
“那时我终于明白，那里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所有人都要我死。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他望向商莜莜，眼神近乎残酷地坦诚，“所以我必须跑，也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你。因为只要走漏一点风声，我就将万劫不复。”
竹屋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油灯芯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商莜莜怔怔地看着墨羽，大脑一片空白。
十年来的怨恨、委屈、不甘，在这一刻，成了一个巨大的、荒谬的笑话。
她一直以为是他负了她，却从未想过，他是在逃离一个必死的囚笼！
她所有的指责和控诉，都像是砸在了一堵名为“残酷现实”的墙上，反弹回来，砸得她心痛如绞。
“那......那联姻......”她声音破碎，几乎是无意识地问，“我......我为了能和你......甚至和父亲争执，绝食......你......你不知道吗？”
墨羽看着她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碎裂的样子，心中涌起深深无奈。
他摇了摇头，声音沙哑而肯定：
“不知道。我逃走之前，根本不知道有任何联姻的提议。我身处冷宫，消息闭塞，自身难保......怎么可能知道宰相府千金的心意？”他顿了顿，带着一丝无奈和痛楚，“如果......如果我当时知道......或许......”
他没能说下去。
因为知道又如何？
那时的他，有能力改变什么？
无非是徒增痛苦，甚至可能给她带来杀身之祸。
“不知道......你竟然......不知道......”
商莜莜喃喃自语，身体开始剧烈颤抖。泪水毫无征兆地再次决堤，这一次，不再是委屈和愤怒，而是一种混杂了震惊、心痛，以及对逐渐浮现的真相的恐惧。
墨羽的“不知情”和“必死局面”，像两颗巨石投入她脑海，激起滔天巨浪。
一些被她忽略的记忆碎片，开始不受控制地翻涌、碰撞——
小时候，她天真地拉着墨羽的手，大声宣布：“墨羽哥哥，我以后要嫁给你！”
她哭着跑到墨羽偏殿，说：“她们说我又胖又丑，配不上又高又帅的你......我讨厌她们！”
皇上与皇后在得知她与墨羽来往时，那冰冷而复杂的眼神......
一次皇家组织的狩猎后，父亲商阳罕见地大发雷霆，严禁她再提起九皇子......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毒蛇般缠上心头：
难道......当年她那些不懂事的话，反而成了他的催命符？让那些本就视他为眼中钉的人，更加容不下他？
是她......间接害了他？
这个念头带着刺骨的寒意与毁灭性的力量，瞬间击溃了商莜莜的理智。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受害者，苦苦追寻答案，却不料真相如此残酷——她才是那个间接加害他的人。
她猛地抬头看向墨羽，眼中充满恐惧与难以置信，嘴唇颤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沉重的真相已经揭开，而更残酷的醒悟，正如深渊在她脚下裂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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