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七年初秋的夜,寒意已悄然浸透中原大地。洛阳城巍峨的城墙如同沉默的巨兽,匍匐在苍茫夜色之下。城头之上,火把密集如林,跳动的火焰连缀成一条蜿蜒而脆弱的光之长龙,在深沉的黑暗中艰难地撑开一片橘红色的光域。火光映照着守城士卒们紧绷的面庞,他们紧握着手中已被汗水浸得滑腻的兵器,目光死死盯着城外那片仿佛吞噬了所有星月的、无边无际的黑暗。冷汗,从额角滑落,渗入衣领,却无人抬手去擦。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桐油以及一种名为“恐惧”的、无形却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气息。城下,袁绍的联军营寨灯火绵延,仿佛将地平线都点燃了,黑压压的军阵沉默地铺展向视野尽头,那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比任何呐喊都更令人心悸。军阵最前方,一团炽烈的火焰尤为醒目——那是吕布的赤兔马,通体如血,不安地刨着蹄子。马背上,那尊宛若魔神的身影,手中那杆方天画戟斜指苍穹,冰冷的戟刃在惨淡的月光下流转着暗红色的、仿佛饮饱了鲜血的幽光,无声地诉说着无尽的杀伐与傲慢。
“开城门!快开城门!”一阵急促如暴雨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穿透了凝重的夜色。一队风尘仆仆的骑手如同利箭般射向城门,为首一骑上的年轻将领高声疾呼,声音因长途奔袭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焦灼与决断。
城楼之上,负责此段防务的老将眯起昏花的老眼,借着火光仔细辨认,待看清那年轻将领的面容和身后熟悉的旗帜时,浑身一震,连忙嘶声下令:“是小将军!快!开侧门!放他们进来!”
沉重的城门在绞盘艰涩的转动声中,缓缓打开一道仅容数骑并行的缝隙。刘安一马当先,如同疾风般卷入城内,身后精锐亲卫鱼贯而入。马蹄铁击打在青石路面上,溅起一溜火星,他毫不停留,径直向着城中帅府的方向狂奔而去,将城门口短暂的喧嚣迅速抛在身后。
帅府之内,烛火通明,却更映照出几分孤寂与沉重。刘安之父,洛阳守将刘韫(此处可沿用之前设定或赋予新名),正独自站在一幅巨大的洛阳及周边山川舆图前。他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但烛光下,那鬓角新添的霜色与眉宇间刻下的深深川字纹,无不揭示着连日来承受的巨大压力。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他猛地回头,见到铠甲未解、满面尘灰的儿子闯入,先是一惊,随即急道:“安儿?!你怎在此刻回城?南阳防务事关重大,岂可轻离?!”
“父亲!”刘安单膝跪地,抱拳行礼,胸膛因急促的喘息而剧烈起伏,“南阳局势已暂稳,防务已交托于徐元直与几位可靠将佐,孩儿不敢怠慢。然洛阳危殆,袁本初倾巢而来,更有吕布这头虓虎为先锋,孩儿闻讯,昼夜兼程,特来与父亲共御强敌!”他抬起头,目光灼灼,“父亲,吕布骁勇,天下无双,麾下并州狼骑亦非易与之辈,若一味固守或正面硬拼,恐非上策。儿以为,当以计破之!”
刘韫快步上前,双手扶起儿子,眼中既有担忧,也有一丝欣慰。他拉着刘安走到地图前,指节重重叩在图上洛阳城北的邙山山脉:“我儿所虑,为父岂能不知?硬撼吕布,实乃下策。我已密遣一军,由你堂兄刘柱率领,潜入邙山之中,依险设伏,多备滚木礌石、弓弩火油。只待袁军攻城受挫,或吕布骄狂冒进,便诱其至山下,届时伏兵齐出,纵不能擒杀吕布,也必重创其锐气!”
“父亲妙算!”刘安眼中精光一闪,仔细审视着地图上山势与道路,旋即道,“然吕布虽勇,并非无谋莽夫,且其新投袁绍,未必肯为袁绍舍命攻坚,轻易踏入险地。欲使其入彀,恐需更激其骄狂之心。不如…我们主动示弱,以少量精锐出城搦战,伴装不敌,诱其来追,直入邙山伏击圈!”
刘韫闻言,抚须沉吟,尚未决断,城外猛地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呐喊与战鼓轰鸣!一个狂暴如雷霆、夹杂着无边蔑视的声音,竟穿透厚重的城墙与万千杂音,清晰地炸响在帅府之外:
“刘韫老儿!缩在龟壳里算什么英雄好汉!尔等汉室旧臣,只会做这缩头乌龟吗?有种便打开城门,与你吕爷爷真刀真枪战上一场!看看是尔的城墙硬,还是某的方天画戟利!”
正是吕布在外叫阵,其声猖狂,不可一世。
刘安霍然转身,眼中战意如火焰升腾:“父亲!敌酋骄狂已极,此正其时!请父亲坐镇城中,调度全局,稳守城防。孩儿愿率一队敢死之士出城,会一会这‘天下第一’的吕布!依计行事,诱其入山!”
刘韫看着儿子坚定无畏的眼神,知他既有武勇,亦通谋略,绝非逞一时之气的莽撞。当下不再犹豫,重重一拍刘安肩膀:“好!我儿小心!切记,诱敌为上,不可恋战!为父在城头为你观阵,伏兵信号,皆看旗火!”
“孩儿领命!”
洛阳城门再次隆隆开启,这一次,却非大军涌出。刘安银鞍白马,素袍银枪,仅率三百精骑,如同一柄雪亮的匕首,刺破了城外的黑暗,直抵两军阵前。他长枪遥指那团火焰般的赤影,声音清越,却带着金石之音,响彻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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