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快吃罢的时候,陪贵人吃完酒的童不韦回来了。进门先换了那身满是酒气的外裳,而后走到案前,看了眼那案几上剩下的菜食之后,童不韦唤人拿来碗筷,就着剩下的菜食吃了起来。
看童不韦这幅模样,吃饱喝足正在剔牙的童大公子有些惊讶:“你没吃饭?”
童不韦“嗯”了一声,手中的筷箸夹向那仅剩一筷箸的菜盘,说道:“既是陪酒自然只吃了酒。”
这话听的童大公子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说道:“还真是只陪吃酒啊!这般光吃酒……对胃不好吧!”
“无妨,去之前喝过粥暖过胃了。”童不韦依旧用筷箸小心翼翼的‘清理’着童大公子吃剩的菜食,显然不欲浪费这些吃食。
“这还真是……”看着童不韦头上已然全白几乎看不到一丝黑色的发髻,童大公子默了默,半晌之后,他“咳”了一声说道:“要不要我去同那位大人说一声……”
话未说完,便被童不韦打断了:“不必。”他说着,看向眉头拧起似是对自己拒绝他的好意有些不满的童大公子,解释道,“白手起家就是这般的,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又不是一次两次经历了,捱得住。倒是你那里,不必如此!你的处境……”说到这里,他看向自己这个便宜儿子,眼神复杂,“其实艰难的很!”
这脑袋瓜还算灵光,却显然并未到那天纵奇才地步的小子生下来便没吃过什么苦头,有些事感触不深,也不曾经历过。
拿了这般大的好处,便是这小子当真是那位大人的亲子,光那子嗣之间的相争也够他喝一壶的了。若不是……那位大人平白借势与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这笔帐迟早要他还回去的。
想起这些时日发生的事,这些人待亲子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不相干的陌生人?待到那一日真的来临,也不知这小子承不承受的住。
“你尽量小心些,行事低调些,莫要随意去寻他!”童不韦手下的筷箸一顿,看着面前的童大公子,眼神中莫名的掺了些自己也未曾察觉到的怜悯。
或许是多年摸爬滚打中那些已融入骨子里的“阅历直觉”,让他隐隐预感到了什么,他说道:“神鬼的债可是不能随意欠的。”
这话听的童大公子有些不解,不过看着童不韦那全白的头发,还是没有立刻出声说什么,只是坐在那里等着,等着童不韦特意挑拣那些不能久放的剩菜的吃完,而后将那剩余的豚肉、腊肉等能放久几个时辰的菜式推到一旁,唤管事拿去厨房里,道待暮食时再端上来。
这幅节俭模样看的童大公子更为不解,屋堂里少的摆件他不是看不到,可……也不至于此吧!瞧童不韦这副半点也不敢浪费的模样,童大公子忍不住扁了扁嘴,将喉中想要吐出的话暂且压了回去,直等收拾完,下人都退下,堂中只他两人之后,童大公子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你这般……哪至于此?”他说着摇了摇三个月不曾拿捏在手的玉骨折扇,说道,“你好歹养我一场,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养老这件事我会做的,你不必如此!”
“我知道你不会克扣我这点吃食,可是……”童不韦说着摸出怀里的账本摆在案几上,指给童大公子看,“那些田地卖不得,而手头能动用的银钱大多要用到这才谈完的生意之上,不得不省啊!”
账本上的账骗不了人,童大公子看着那账面上的数字忍不住蹙眉:“我道你怎的省成这样了,账上怎的只剩这么点银钱了?”
“那位大人先前有一笔生意让我等做,我等不得不做。”说话间,他往前翻了一页账本,指了指上头的数字,抬头看向童大公子,“他要开始收利钱了。”
这话听的童大公子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怎的听起来好似放高利的一般?”
“放高利的?”童不韦扯了扯嘴角,目光倏然变得犀利了起来,“也到底不过是血肉之身,没什么可怕的!”说到这里,他目中闪过一丝狠戾,“至少于我这等人而言,放高利的……若不是人特别多,手特别狠的,也没什么可怕的。”
童大公子听到这里,下意识的挑了下眉,目光从童不韦全白的发髻上移开落到他下意识开始摩挲的手指之上。
这话……当是真的了,那不断摩挲的手指之间他曾见过夹着一片能割断人脖颈的薄刃。
“神鬼的债可比那凡夫俗子血肉之身的债可怕多了!”童不韦说着,抬头看向童公子,“你在牢里呆了三个月,不知这三个月中长安城里发生了不少事。”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好命?”童不韦说到这里,笑了,问童公子,“比起那正儿八经嫡出的子嗣如何?”
郭家的事就摆在那里,那郭家兄弟的出身也一眼可见,哪怕是权贵富户遍地的长安,那出身能比得上这两兄弟的也着实不多。
童不韦说完了郭家兄弟的事,当然,从童不韦口中说出的自几乎是接近那‘真相’了,而不是坊间那些也不知掺了多少水分的假消息。童大公子下意识的想要摇一摇手里的玉骨折扇,只是不知怎的,手一滑,折扇没捏住,“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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