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子这些年的所得就摆在那里,一眼可见。
“你我无依无靠,无所依仗,比你我行当中的寻常人本事却要厉害一些,若是按那市价请你我二人,这些年的账算下来也不只这一点。”周夫子说道,“当他们不断开始以‘朋友’二字拉拢你我,将‘世外之人不屑外物’的帽子戴在我头上,叫我……有石入口,有口难言之时,我便知道这群人的真正算计了。毕竟伯仲之间的水准,谁又能骗过谁?”
“原来,那‘世外之人不屑外物’的帽子是他们给你戴的,不是你看了姓孟的下场之后自己寻的麻痹他们的遮掩行径。”子君兄说道。
“都对!”周夫子点了点头,说道,“趁着还不相熟,彼此面上还戴着那层‘体面’的皮时,他们就给我戴上了这顶帽子,让我往后即便想撕下这层‘体面’的皮,也需得绕过这顶帽子,平白多添些麻烦。而后,看了姓孟的下场之后,我便知晓即便水准在伯仲之间,可他们有天生的富贵庇荫,这一点,我不如他们,得等,是以便自觉的接过这帽子演了下去,麻痹他们,有时候演的多了,连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那等世外之人了。”
“想要出世,必先入世;反之亦然。”子君兄闻言,说道,“你都不曾走过富贵道,如何出世脱俗?”
“是啊!他们如此苛刻我,不让我经历最俗的富贵道,却还逼我‘脱俗’,自是任我无论如何麻痹自己,都不可能真的忘记这些事的。因为那衣裳要先穿上才能脱下。都不曾穿上过,如何脱得下?”周夫子说到这里,笑了,“所以我这么多年也没什么长进,因为被这群醉生梦死的颠公颠婆卡在那突破桎梏的那一步了。”
“他们银钱上如此苛待我,毁我修行长进,我若是真的傻真的疯也就罢了,可偏偏不是,我什么都知道,也看得懂他们的算计。这等自私小人一番算计,于他们而言得到的只是一些本就不缺的银钱,而我失去的却不只是本就极缺的银钱,还有我多年的修行同长进,我又怎会不恨?”周夫子说到这里,垂下眼睑,嗤笑了一声,“‘殉道丹’在世时曾说过,人,最好莫要同烂泥为伍!因为一旦涉足其间,他们便会想方设法的将你拉下来,成为同他们一般的烂泥。”
“这么多年过去,回看我多年无所寸进,并不曾做到‘殉道丹’昔年说过的我远胜于钦天监那位监正的本事,一直在那原地徘徊打转,叫我夜半梦醒,泪湿头枕不知多少回。”周夫子说到这里,闭上了眼,“这群烂泥不止苛待我的银钱,还毁了我的修行,以至于我只能靠当年最不擅长的短处——读书教书来维持生计,我真是恨极了这群烂泥!”
“听罢你这些年的遭遇,叫我突然生出了几分庆幸。”子君兄说道,“还好这群烂泥要死了!若不然,你如今的模样就是几十年以后的我了。”
这个屋子里,只有他同周夫子是为了更好而加入其中的,他二人想要的更好与旁人那烂泥的本性——拖所有人下水,让所有人都成为一样的烂泥从一开始就是互相违背的。
“他们活着,于你我无用,甚至还是你我脱胎换骨的桎梏;他们死了,同样于你我无用,不过是平白浪费你我的时间罢了。”周夫子摩挲着手里的多面玉石像,说道,“可他们从活到死,却是你我这等人最大的机会。”
“活,无用;死,无用。从生到死却是大机缘。”子君兄重复了一遍周夫子说的话,思忖了片刻之后,笑了,“听起来,让他们徘徊在生死之境,生不生,死不死的,竟是你我命数最好之时?”
听着这个口中不断强调“我只是个大夫”“同阎王爷抢人的大夫”“不讲妖魔鬼怪的大夫”的大夫“命数”二字出口如此自然时,周夫子笑了:“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他们欺压我半生,这仇我自是要报的。而你也兴许也遇上了这一世唯有的一次机会,可要抓住?”
子君兄笑了两声,目光落到周夫子手中的多面神佛玉石像之上,看了半晌之后,他道:“若是真能抓住这次机会的话,这怪物于我而言就是真神!”他说道,“那长安城第一神医谁不想做?”
“好!”周夫子点头,对子君兄说道,“你先前问我如何钦定这‘司命判官’的,我当然不是阎王爷,也没有那能定人生死寿数的生死簿,可我手头却有本能钦定‘司命判官’的封神簿。”
“如今这位钦天监监正当年就是照着这封神簿的路数当上的‘司命判官’。”周夫子说道,“我原本以为找不到这封神簿了,却不想前些时日竟重新在那书斋中看到了这本封神簿。是以,花银钱托人窃取了过来!”
听到‘窃取’二字时子君兄笑了,他抚掌,那掌心中揉碎的药草落了一地:“夫子好大的胆量!竟敢窃取封神簿?”
“愚人无慧眼,看不懂这封神簿的份量,我却是慧眼识珠,自是要让此书落于我手中的。”周夫子说到这里,顿了顿,道,“说实话,我原以为再也见不到这封神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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