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女心中有怨,却也不敢多说。
她擦了一把自己面上的泪,摇了摇头,才说道:“是为娘的舍不得你,失态了才这般说的,并无对王府的冒犯之意。
既然你要回去,已经是板上钉钉,那么为娘的也不再同你说那些没用的东西,只想同你说一句,千万保重。”
沈小世子却摇头说道:“我不想回……去王府。”
陈氏女正独自沉浸在黯然神伤之中,并未察觉到他这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是喃喃自语地说道:“你不想回去,我也不想让你回去,可是这世间多的是我改变不了的事情,要怪只能怪为娘的无能,是我没办法让你一直留在我身边。”
她这般说着,悲从中来,又落下泪来。
沈小世子其实早就料到这一天。
以王府对他的控制程度来说,怎么可能还放他这样在外头,必然是会让人来找他的。
只是能让他在此之前,在这里见到“娘亲”,也算是在他这已然尝不出什么滋味的人生之中,增添许多甜与温暖。
他握紧了陈氏女的手,说道:“娘亲莫哭,便是回去。你也是我心中的娘亲。”
陈氏女心中实在是万般不舍。
她甚至在心中讨厌自己,当初为何要将这小男孩养在自己的身边?明明知道他不过只是夫郎用来博取地位,向上爬的工具,却为何还不长记性?
人与人之间一旦生了羁绊与联系,便是万般难分难舍。
沈小世子看她哭的肝肠寸断,不愿再在这个心酸的话题上引她再多加什么伤心,反而出声安慰道:“王府又不是傻子,也不是什么随便人走到他们面前,他们便要认这个孩子的。我与他们……并无什么干系,他们也未必会真的将我当做世子留下来。哪时候我便再回到娘亲的身边,就可以永远陪伴娘亲了。”
他其实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就是静海王府那遍寻不至的小世子。
可是在府邸之中的日子实在太过窒息,日日对着娘亲那张几乎不带有任何微笑的脸,他有时候几乎连喘气都喘不过来。
他要不了娘亲了,王妃是太多的人的娘亲,只有面前这个娘亲是独属于自己的。
他心中乱糟糟的,想了许久也没想到安抚的话,却没想到,陈氏女含着泪长叹:“怎么会不是呢?世间并没有生的这样相似的人,我与王妃生的很有些相似,你又与我生的很有些相似,那么你与王妃定是十分相似的,十有八九,你就是那走失的小世子。”
沈小世子便道:“世上也并不是有人完全不能够相似,我也曾见过并无任何关联却生的十分相同的人,也许不过只是个巧合。
更何况,娘亲只是说我像你,你又说你像王妃,可谁知我会像不像王妃?这远不是一桩事。”
“我与王妃乃是同父异母的姊妹,自小我二人便都长得像父亲,所以我二人都生得相似。”陈氏女含着泪眼,深深地看他一眼,摇头说道:“我虽深恨当年之事,却也留存了许多与家中有关的事,只怕连什么都没剩下,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少时,我与王妃二人也曾一同请过画师为我二人画像,其中那幅如今还在我的衣柜之中。若是你想要看看的话,我便干脆拿来给你瞧瞧,你看看你与当年的他们,究竟有如何相似之处?”
沈小世子被她口中所说的话惊着了,也不知彼时究竟是怎么想的,她说什么他都说好,遂轻轻地点了点头。
陈氏女便回到后房之中,去寻那一幅曾经画着她姐妹二人的画像。
须臾,陈氏女便带着画像返回了。
那厚厚的一沓纸,其中自然不可能只带有画像,下头层层叠叠的,大都是一些书画笔墨之类的。
“你瞧瞧吧。”
陈氏女先将画像递给了沈小世子。
沈小世子略微翻了一会,待看清了画上的面孔,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这确实是一张陈氏女与旁人一同画的一幅画像,她身侧坐的那一位女郎显然比她年长一些,面上的神情倒也端庄许多——这应当就是王妃。
“这便是王妃的画像吗?怎么我从前从来没见过王妃的画像?”
沈小世子看到画像的那一刻,着实有些震惊。
陈氏女倒不觉得不对,只是点头说道:“是,这便是我少年时候与阿姐一同寻画师画的画像,只不过后来如今天各一方,这画也用不到了,所以平素里都束之高阁,轻易并不会拿出来。”
沈小世子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目光之中显然有些惊疑不定。
那画像平常也不看,只是在高楼之中,今日才猛然想起它还有些旁的作用,如此一说,倒还真搜到有人在出。
陈氏女察觉到他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连忙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怎生忽然脸色这样差,可是身上哪儿不痛快?”
沈小世子没说话。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手中的画像,随后转过身去,问一边的陈氏女:“可还有什么别的画像?我想瞧瞧王妃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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