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百年,镇渊联军便如一道铁壁,扼守幽溟渊外。
天虚冲击不止,联军修士换了一批又一批,幽溟渊前的白骨堆了一层又一层,那裂隙却始终未能彻底封堵。反倒是天虚怪物愈发猖獗,偶尔有漏网之鱼冲出大阵,便能祸害一方,让联军疲于应对……
时光荏苒,白云苍狗。
转眼间,距离云梦山剑气封山之日,已过去了整整一千年。
山中不知岁月长,唯见青松换新叶,碧桃开复谢。
这一日,云梦山深处,松涛寂寂,雾气渐浓。
这里的晨雾与别处不同,是自地脉灵窍中缓缓升起的,丝丝缕缕,如素绡轻展,将千峰万壑都笼在一片朦胧里。雾中偶有灵禽振翅之声,清越悠远,更添几分空寂。
主峰后山一条青石小径上,李墨白正拾阶而上。
他一袭月白儒衫,腰悬古玉,步履从容。千年光阴,未在他眉宇间刻下多少风霜,反添了几分温润如玉的气度。
只是此刻,他眉头微蹙,似在思忖什么紧要之事。
转过几个弯,前方石阶渐渐隐入云雾深处。
雾霭流转间,隐隐传来两人的交谈声,一清朗一苍老,正在对答。
“……所以说,这无量气劫,五十六万年一次,连圣人都不敢沾染。”
说话的正是梁言。
声音不高,却如古磬轻叩,穿透重重雾障,清晰落入李墨白耳中。
话音刚落,又听一个老者的声音呵呵笑道:
“那些个圣人逍遥自在惯了,最见不得这东西,一旦沾上,就有身死道消的风险,是故都躲在暗中,不敢轻易露面,只想着挨过此劫,便又有五十六万年逍遥自在。”
“这才叫好玩呢。”
梁言又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李墨白心中微动,脚下却不停,继续循声而上。
又转过一处石壁,前方豁然开朗。
只见一方青石铺就的小院,依崖而筑,院中古松蟠曲如龙,松下设着石桌石凳。崖外云海翻涌,日光透过云隙洒落,在石桌上投下斑驳光影。
院门虚掩,李墨白轻叩门环。
“墨白么?进来吧。”梁言的声音自院内传来。
李墨白整肃衣冠,伸手推门。
门开刹那,松香裹着茶气扑面而来。
抬眼望去,院中松荫如盖,青苔浸石,竹影扫阶。
一张石桌,两人对饮,茶烟袅袅。
左边坐着的是梁言,正执盏浅啜,神色淡然。右边则是位鹤发老者,手中摩挲着一只紫砂小壶,正含笑望来。
李墨白心中微感惊讶。
他认得这老者,正是许久未曾露面的“天工长老”鬼手匠。
大约七百年前,山中忽起惊天异象,却是有人引来成圣天劫。那场天劫声势浩大,渡劫之人几乎九死一生。
幸运的是,渡劫者最终还是活了下来,并成功截取了一道法则本源,进而突破成圣。
整个过程,被梁言以无上剑道隔绝内外,外界晴空万里,不见半缕劫云,只有云梦山内众人方知,无双剑宗自此又多了一位圣境高手!
诡异的是,鬼手匠成圣之后,只在众人面前短暂现身过一回,说了几句勉励后辈的话,便悄然隐去,整整七百年都不见踪影。
宗内流传的说法,都道这位新晋圣人是在巩固境界、参悟大道,却不想今日竟在此地现身!
李墨白压下心中波澜,上前两步,躬身行礼:“弟子拜见师尊,拜见天工长老。”
梁言放下茶盏,目光落在李墨白身上,端详片刻,微微颔首:“不错,你的‘浩然剑意’倒是愈发精纯了,看来没有荒废功课。”
李墨白垂首道:“弟子资质愚钝,全赖师尊传道解惑方窥门径,不敢有丝毫懈怠。”
“愚钝?”梁言忽的一笑,“你与冷狂生乃是我座下天赋最佳者。如今狂生已渡一灾三难,为何你却还只是渡三难?”
李墨白闻言,面露惭愧之色,低声道:“是弟子……修行不勤。”
梁言却摇了摇头,似笑非笑:“若我告诉你,是为师暗中出手,压制了你的修为进境呢?”
话音落下,庭院里霎时一静。
松风骤止,连石桌上袅袅升腾的茶烟都似凝滞了一瞬。
李墨白心中惊讶,抬头望去,却见梁言神色淡然,不似说笑。一时间,心头百转千回,完全猜不透自家师尊此言何意。
沉默片刻,他再度垂首:“师尊行事,必有深意。想来……应是让弟子打好根基,以图长远。”
梁言听后,笑而不语,只将盏中残茶徐徐饮尽。
此时,一旁含笑旁观的鬼手匠忽然开口:“墨白啊,老夫这些年在外云游,曾化名‘抱朴散人’,与琅玕崔氏有些交情。说来也巧,半年后正是崔氏嫡长子崔扬的大婚之期,将在丹霞城举办双修大典,遍邀八方豪杰。老夫脱不开身,你便替我走一趟,送份贺礼罢。”
“琅玕崔氏……”李墨白心中微动。
他知道这个修真世家——雄踞玄冰原琅玕福地,以丹道闻名天下,家主崔万明修为已臻亚圣巅峰,执掌“九转琉璃火”,在北境威望极高,乃是第一流的修真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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