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没有？”
“这孩子好说歹说也是皇后娘娘所出，是正儿八经的皇室嫡长公主，身份尊贵着呢，再说了，这天地下有哪个爹不心疼自己的孩子的啊，陛下不疼她难道疼你啊？”
“这话我就要跟你好好捯饬捯饬了，疼公主会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这么久？五年啊，一次都没来看过，不知道的还以为陛下和自己的女儿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呃……刚才不是说过吗，会不会是因为皇后娘娘才……”
“刚开始我也是这么怀疑的，但陛下既然不喜，为何不将公主随便丢个哪个妃子养，反倒是刻意在这深宫里辟出一座殿宇来，这么几年还各种好吃好穿供着，你想想，宫里哪次盛典节会，进献封赏少得了我们公主殿的份儿？”
“这么一说，也是……确实奇怪得很，不过既然是陛下，哪是能由得我们揣度的，以后这话还是少说，这要被别人听了去，可不只是掉脑袋，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了……”
“诶，知道了知道了，我也就是在这公主殿里面呆得慌，早知道当初那个莫名其妙的选拔就不参加了，还以为就此飞黄腾达，哪知道当晚就被敲晕了送到这里来，从此只能伺候公主，再也出不去了，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哦……”
“嘘——你再说这样的话，我以后就不跟你一块儿处了。”
“诶呀知道了，行——真是胆小怕事……”
“哼，我胆小怕事？你这分明就是祸从口出，别忘记了，你那老家的妹妹的嫁妆，老母亲的赡养，哪个不是托了公主的福气才有的，还有这里的月银可是别处的三倍，不想干就走，别在这叽叽歪歪的。”
“行行行，不过我是不会出去的，除非我想死啊哈哈……”
……
自那日后，女孩似乎又开始变得安静起来，不再大哭大闹，总是一个人坐在主殿的门边。
她好像比以前更加不爱说话了，这是最近下人们的一致发现。
以前他们问她话的时候，比如“公主喜欢这件衣裳吗？”“公主，今日的午膳可还还合口？”
虽然她的回答总是比预料中的慢上许多，但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字轻轻蹦出来——
“嗯。”
“好吃。”
虽然不多，但这已经在告诉他们，公主是有听到他们说话的。
而且她说话时抬头望着他们认真的眼神，粉嫩的嘴里随之发出清甜稚嫩的声音，让他们觉得，原来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孩子罢了。
而不是那个一动不动的木雕的娃娃——
小小的模样精雕细琢，虽然好看，却傻傻的，让人觉得孤僻而不愿接触。
趋利避害是本性啊。
在大部分下人的眼里，他们的公主就是这么一个模样，所以他们也时常会想——
这幅死气沉沉的样子，也难怪讨不了皇上的欢心。
可是现在，别说一句话，她几乎一个字都不说了。
她安静得几乎让他们以为，他们的公主是不是耳朵坏了。
直到他们其中一个人发现，每当日暮西沉之时，女孩都会走到那棵离主殿不远的菩提树下，然后整个身子靠上去，脸贴着树干，眼睛也随之闭上。
当时他们注意到的时候并不感觉奇怪，这样的事发生在她身上，不奇怪。
原本以为这只是她新的爱好，就像她喜欢坐在门边，喜欢盯着鸟笼子看一样。
可直到他们之中的一个人无意间走近了才发现。
原来，她靠着树不是为了休憩，她在对着树哼歌呢。
那是一段很简单，轻轻的却带着点欢快的旋律。
其在坊间流传得很广，几乎整个大幽国在街头巷尾里嬉戏的孩子都会唱。
所以，他们这些本就长在宫外，因为刻意或巧合之下才半路入的皇宫的下人们，自然也很熟悉。
据说，这是五年前那场吞周之战里，一位征战沙场的将军在被敌人刺下马后，临死前哼唱的。
而这也是他在出征之前的那个夜晚，月下枕边，他的妻子唱给他的，也是唱给他们刚刚满三个月的孩子听的。
战争啊，永远给人带来不安。
当妻子看见丈夫又坐在院子里，擦拭他那把佩剑时，她就已经明白，分离的日子已经悄悄来临。
虽然担忧和不安快让她挂不住脸上的笑，但她还是为他轻轻哼了这首歌谣。
她在告诉他，她信他，她会等他，所以他一定要平安回来。
因此，在那个寒风徐徐的雪夜，昏黄的烛光下，她是开心的哼出这段旋律的。
一遍……又一遍……轻轻的……
除此之外，一句话也未说。
她想象着，丈夫归家那日，彼时寒冬一定已过，而春风又绿江南岸，她会坐在院子里，一年如一日的照顾好那朵红色月丹。
绿叶包裹着鲜艳欲滴的红，实是好看极了，那是他去年送给她的。
明明是征战沙场铮铮铁骨的将军，却也懂得这般细腻温柔。
他说：“你是我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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