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刘奎,看着两人这番言语往来,只觉得一阵莫名其妙,甚至有点不耐。
他虽然莽直,但不是傻子,这一路上鲁明对周乙那种似有若无的针对和阴阳怪气,他多少感觉出来了。
不就是一副破墨镜吗?踩坏了赔就是了,至于这么不依不饶,还要人家老婆送的礼物?这鲁明今天是怎么了,心眼比针尖还小?
眼看气氛有点僵,刘奎觉得自己不能干看着了。他上前一步,拍了拍鲁明的肩膀,打着哈哈道:
“哎呀,老鲁,行了行了!不就是一副墨镜嘛!多大点事儿!周股长都说了赔你新的了。
等下了车,安顿好了,我陪你去挑一副,挑副好的!走走走,车停了,赶紧下去吧,高科长他们估计都等急了!”
他这话看似劝和,实则把“鲁明斤斤计较”的观感坐实了,同时也给了双方一个台阶下。
鲁明被刘奎这么一打岔,又深深看了一眼叶晨那副坦然中带着点无奈的表情,鼻腔里几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他知道,眼下是问不出什么了。叶晨的反应太快,太圆滑,借口找得滴水不漏。
“行啊,那我可等着刘队长你的好墨镜了。”
鲁明顺势下了台阶,但目光里的审视并未完全散去。他用脚嫌恶地踢了踢地上那副破碎的墨镜,仿佛还带着一丝怨气,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走吧。”
鲁明率先迈步,朝着车门走去,背影依旧挺直,却透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被刻意压抑的疑窦。
叶晨跟在后面,面色如常,仿佛刚才真的只是一场无心的意外。只有他自己知道,踩碎那副墨镜,既是阻止鲁明用它来遮掩观察(尤其是在接下来面对顾秋妍和高彬的复杂场面时),也是防止自己的接头对象到时候一不小心,再认错了人,那乐子可就大了。
而自己手中这副被小心保护的方框墨镜,其作为接头信物的使命已经完成(与孙悦剑确认),现在,它必须完好地出现在顾秋妍面前,这是他们“夫妻关系”合理性的又一个微小证据,也是接下来,在所有人面前必须演好的、另一场戏的关键道具之一。
车门打开,哈尔滨冬夜凛冽的空气扑面而来。
站台上,灯光昏暗,人影憧憧。叶晨的目光,越过鲁明和刘奎的肩膀,第一时间,就精准地捕捉到了人群中那个穿着呢子大衣、围着皮草围脖、显得过分“出众”也过分紧张的身影——顾秋妍。
以及,站在她旁边,那个身材短粗、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却散发着无形压力的男人——高彬。
好戏,终于要开场了。他微微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调整了一下呼吸和表情,将手中那副方框墨镜,稳稳地拿好。
车门一开,凛冽的寒气如同实质的冰水泼洒进来。鲁明紧随在押着小四眼的刘奎身后跳下火车,双脚踩在冰冷坚实的月台上,几乎没做任何停顿,那双如同鹰隼般的眼睛便已经迅疾而精准地扫过站台上等候的人群。
他的目光掠过那些穿着深色厚重大衣、表情模糊的男人们,掠过那些瑟缩在丈夫身后、衣着保守暗淡的太太们,然后,像被磁石吸引一般,瞬间定格在了一个身影上——
呢子大衣,皮草围脖,精致的呢帽下露出清秀却紧绷的侧脸。她站在那里,即便刻意保持着距离,也像一颗误落入煤堆的珍珠,散发着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光泽与不安。
太显眼了!
鲁明心中立刻划过这个评判。不是不好看,而是……不合时宜。在这种地方,这种场合,过分的“出众”本身就是一种值得玩味的标签。这就是周乙那个据说从国外回来的“妻子”?果然……有点意思。
鲁明看见高彬的夫人,那位同样衣着朴素、毫不起眼的女士,轻轻用肩膀碰了碰那个时髦女人,低声说了句什么。鲁明听不见,但从口型和高夫人略带催促的眼神看,无非是让她“快去”。
那时髦女人——顾秋妍,身体似乎更僵硬了。她的目光急切而惶恐地在陆续下车的人流中逡巡,尤其是在那些戴着眼镜的男人脸上停留。
鲁明注意到,她的视线甚至在刘奎押下来的那个小四眼(戴着近视镜)身上短暂停留了一下,随即又失望地移开,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她在找人,找一个特定的人?鲁明的疑心更重了。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车厢门处,叶晨不紧不慢地走了下来。他似乎先适应了一下站台上的光线和寒冷,然后,做了一个非常自然的动作——从大衣口袋里掏出那副擦拭得干干净净的方框墨镜,稳稳地戴在了脸上。
几乎是墨镜架上鼻梁的同一瞬间,鲁明眼角的余光清晰地捕捉到,那个一直紧绷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掉的蓝衣女人,肩膀几不可查地松弛了一线。
虽然她的表情依然紧张,但那种濒临崩溃的惶恐感,明显消退了。她的目光,牢牢锁定在了刚刚戴上墨镜的周乙身上。
找到了。鲁明心中冷笑,这么精确的识别?仅仅靠一副墨镜?这“夫妻”间的默契,还真是……“感人”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