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久的伫立在蒲类湖畔,苏赫心中什么也不去想。
也不愿再想。
然而……
好似那头顶层层叠叠压得极低的铅云一般,他的心境是极为晦暗的。
湖山依旧。
他身后的蒲类王庭,却已不在……
他立身所在的此处,正是那一夜阿爸穆松与他长谈的所在。
那山一样伟岸的男人此时已深埋地下,最终不过化为一把枯骨,一掬黄土。
苏赫凝视着冰封的湖面,嶙峋的岸畔堆满了积雪。
沉默着,一任冷风拂面。
他身旁,站着巴盖乌。
……
库克远远的望着苏赫兄弟二人,他不愿靠的太近。
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位蒲类的二王子。
他只是在替苏赫担心。
巴盖乌方才自废帐中突然现身,双眼赤红的挥刀向着他冲将过来……库克非常理解,换自己也会这么做。
这本就是根本无法化解的仇恨。
苏赫又将如何做……
库克望着远方湖畔,苏赫那显得格外挺拔的身形……他只知道,自己终于找到了那个人。
那个值得他献上自己的金刀,他可以称其为可汗的人。
不会错。
库克不再看去,他转身帮衬着敢达和索伦为骑队侍弄些吃食。
他清楚的感觉到这些残存的蒲类族人投向他和他的吉萨人,那复杂的眼神里都包含着些什么。
库克不在乎。
只要是为了他的汗,他什么都可以忍,什么都可以做。
……
“我始终有个疑惑……”巴盖乌站在苏赫身侧,他没有望向远山近湖,他只是看着自己脚下那一簇积雪中的枯草,他的声音很稳,他在竭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愫。
“所有发生的这些……咱们族里一定是有人在背地里做了不少事情。”巴盖乌没有抬头,用脚拨弄着雪中的草梗。
“你怀疑是我。”苏赫目视远方,淡然道。
“所有人里最不可能的就是你,然而此刻我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判断。”巴盖乌脸颊的牙筋,跳了跳。
苏赫点点头,“因为吉萨人。”
“因为吉萨人。跟随在你身边的那个吉萨人,就是库克。”巴盖乌没有丝毫的掩饰,“在姑师王庭,我几乎就死在他的刀下。”
“库克,现在是我黑旗军的千人长。另一位你应该见过的穆哈因头人,充任我军中参领……所有吉萨骑勇,皆是我黑旗军军卒,其中三百名为我鱼鳞亲卫。”
巴盖乌怔了怔,却好似什么也没有听到,他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吉萨人唆使姑师侵入我蒲类,穆哈因与征西大将军白方朔密谋前后夹击……阿爸战死,大哥战死,王庭、大河、松塘、奎苏、三塘……我蒲类诸部十数万族人……活下来的没有几个……”
巴盖乌言语间再也无法掩饰自己那滔天的怒意,他转身一把揪住苏赫的领口,“你却在告诉我,你收服了吉萨人!”
没有丝毫的挣脱之意,苏赫贴近了望着巴盖乌的双眼,异常平静的说道,“吉萨人是受了大夏的蛊惑,包括引兵火屠王城,这都是白方朔的谋划,大夏王朝的手笔。”
听到苏赫的言语,巴盖乌又是一怔。
然而满腔的怒火,却叫他无法深思下去。
双手猛然将苏赫推了出去,巴盖乌低吼道,“我管不了那么多……大夏太远,我够不到。白方朔此刻在哪里,我不知道!但吉萨人就在我近前!”
“所以你准备把吉萨人统统杀光?”苏赫自顾有暇的整理着被巴盖乌揪乱的衣襟,“然后呢,再屠掉背叛蒲类的姑师人……最好能将背信弃义、见死不救、蛇鼠两端的高昌人也收拾个干净?”
苏赫斜瞅着巴盖乌,笑了笑。
“莫说你巴盖乌做不到,即便你真的做到了这一切……”苏赫轻轻的摇了摇头,“你有没有想过除了发泄心头的怒火,你得到了什么?北狄还剩下些什么?!”
苏赫的目光远望着雪山,“如若这般行事,天山北麓直至阿尔泰山,这偌大的土地上就要被杀的人迹难寻……即便你在蒲类养精蓄锐十年,二十年!你拥有无数牛羊,数万族人,拥有阿爸一样的辉煌和荣光……再来一个白方朔怎么办?”
冲巴盖乌摆了摆手,阻止他想要分辨的话语,苏赫继续道,“你能抵挡的住,你比阿爸还要雄伟,了不起!两个白方朔呢?三个?你知不知道大夏此刻五镇兵马之中,白方朔是实力最弱的……大夏发兵数十万抵达北狄,你还可以抵挡么?!”
苏赫的声音不大。
却好似一记记重锤砸在巴盖乌身上。
他每说一句,巴盖乌的神情就委顿一分。
他每问一句,巴盖乌就退后一步。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巴盖乌觉得自己要疯了,他嘶声狂叫道。
“不怎么办。”苏赫的手搭上了巴盖乌的肩头,“我只知道,当你向吉萨人,向姑师人,举起钢刀的那一刻……咱们就真是中了白方朔的后手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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