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
陈峰推开家门时，天已经黑透了。
楼道里昏黄的声控灯亮起又熄灭，他摸出钥匙插进锁孔，转动时发出熟悉的咔哒声。
门开了一条缝，暖黄的光和饭菜香一起涌出来。
“爸爸！”
妮妮像颗小炮弹似的冲过来。
八岁的小姑娘穿着碎花睡衣，头发湿漉漉的，显然是刚洗过澡。
她赤着脚跑在地板上，啪嗒啪嗒的响。
陈峰弯下腰，一把将女儿抱起来。
小姑娘顺势搂住他的脖子，湿发蹭在他脸上，凉丝丝的。
“怎么才回来呀！”妮妮撅着嘴，“妈妈饭都热第二遍了！”
“爸爸有事耽误了。”陈峰抱着女儿进屋，用脚后跟带上门。
客厅里亮着二十五瓦的日光灯，光线不算亮，但足够温暖。
那台二十九寸牡丹彩电开着，正在放动画片《葫芦兄弟》，声音调得很小。
电视柜上摆着个相框，里面是去年全家在照相馆拍的照片。
陈峰和沈雪凝坐着，妮妮站在中间，怀里抱着两虚岁的小杰。
沙发上摊着几本作业本，铅笔盒开着，里面铅笔橡皮摆得整整齐齐。
旁边的组合音响上盖着钩花白布，那是沈雪凝的手艺。
“回来啦？”厨房门帘一挑，沈雪凝探出身来。
她系着那条用了三年的蓝格子围裙，头发松松地绾在脑后，额前有几缕碎发。
看见陈峰，她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板起脸：“洗手吃饭，菜都凉了。”
“妈妈早就说爸爸今天回来，做了红烧肉！”妮妮在陈峰怀里扭着要下来，“可香了！”
陈峰把女儿放下，换了拖鞋走进客厅。
墙上的挂钟指向七点零五分，钟摆不紧不慢地晃着。
他走到厨房门口。
沈雪凝背对着他正在盛饭，电饭煲冒着白气，锅铲碰着锅沿发出清脆的响。
灶台上三个菜用盘子扣着保温，但香气还是从缝隙里钻出来。
陈峰吸了吸鼻子，一脸满足。
红烧肉的味道，还有炒青菜的清香。
虽然简单，但闻着比酒店西餐还香。
他直接用手指捏了一块红烧肉丢进嘴里。
香脆里嫩！
爽！
“洗手了没？”
沈雪凝看着陈峰吸着手指，白了他一眼，闷闷回答：“这么大的人了，还和孩子一般。”
陈峰笑嘻嘻地直接凑过去，在她脸上留下了个油印子，吓得沈雪凝差点把手里锅铲丢了。
“你干嘛，妮妮还在呢。”
“哎，困困啊，妮妮睡着了。”
屋外传来小丫头古灵精怪的声音，顿时让沈雪凝闹了个大红脸
陈峰回眸看去，女儿正对着他比划了一个“羞羞”的动作。
他对丫头摆了摆手让她边去，看向沈雪凝问道：“儿子呢？”
“刚哄睡着。”沈雪凝没回头，声音轻轻的，“下午玩疯了，吃完饭眼皮就打架。”
陈峰洗了个收，走到里屋门口，轻轻推开门。
床头灯开着，调到最暗。
两岁的小杰躺在小床上，睡得正香，一只小手伸出被子，攥着个小布熊。
那是去年妮妮用零花钱给弟弟买的生日礼物，耳朵都磨得起毛了。
他看了一会儿，轻轻带上门。
回到客厅，沈雪凝已经摆好了碗筷。
三菜一汤。
红烧肉油亮亮的，肥瘦相间；清炒油菜碧绿；西红柿炒鸡蛋红黄相间。
还有个紫菜蛋花汤，飘着葱花和香油花。
“吃饭。”沈雪凝坐下，给陈峰盛了满满一碗米饭。
妮妮爬上椅子，眼睛盯着那盘红烧肉。
陈峰夹了块最大的放进女儿碗里，又给沈雪凝夹了一块。
“自己吃，别管我。”沈雪凝说，但嘴角翘了翘。
电视里葫芦娃正和蛇精斗法，妮妮一边扒饭一边歪着头看，看得入神，饭粒粘在嘴角。
“好好吃饭。”沈雪凝拿手帕给她擦嘴。
“妈妈，三娃怎么那么厉害呀？刀枪不入！”妮妮含混不清地问。
“因为他练过功夫。”陈峰接话，“你想不想练？”
“想！”妮妮眼睛亮了，“爸爸你会功夫吗？”
“会一点。”陈峰笑了，“等你再大点，爸爸教你。”
“拉钩！”
父女俩拉了钩。
沈雪凝看着，摇摇头：“你就惯着她。”
“我闺女，不惯她惯谁。”陈峰又给女儿夹了筷子鸡蛋。
吃到一半，里屋传来哼唧声。
沈雪凝放下筷子进去，抱出迷迷糊糊的小杰。
小家伙揉着眼睛，看见陈峰，愣了几秒，然后张开小手：“爸……爸……”
陈峰接过儿子。
小杰趴在他肩上，很快又睡着了，小身子软软的，呼吸均匀。
“这孩子，睡觉轻，有点动静就醒。”沈雪凝把儿子接回去，轻轻拍着，“你吃你的，我哄他睡。”
陈峰看着妻子抱着儿子在客厅里慢慢走，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
灯光落在她侧脸上，柔和了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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