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数楼层的特定位置设有透明封闭式窗户，此刻上上下下挤满了安格尔人的脸庞，一道道目光争先恐后地向外望出。
“他们工作时间不能出来吗？”叶漓问。
“当然。”机器人回答。
“广场外那么多安格尔人又是怎么回事？”
“他们是幸运的中奖者，获得了亲眼目睹天人、以及瞻仰永圣之主的机会。”
“话说……”
站在快速行驶的敞篷悬浮车上，王大胆乱发飘扬，双臂抱在胸前，身形宛如一座铁塔。只听他开口道：
“看这路边建筑每层楼的高度，应该不是为了设计给外星人游览的。所以，它对安格尔人来说，具体用途是什么呢？”
机器人毫不隐瞒地解释道：“集工作、住宿、教育、医疗等功能于一体的完整生活闭环。达到二十周岁且通过测试的安格尔人，才有机会转移至不同区块。”
叶漓等人在星际航行途中就已经知道，安格尔人的“岁”、“年”为星年的百分之一，大约为叶漓认知中标准年的0.8倍。但由于安格尔人寿命较人类稍短，其年岁单位的衰老程度与人类大致相同。
二十周岁是安格尔人通常意义上的“成年”，开始担负起提供遗传信息的责任。但如今的永圣文明中不存在家庭概念，所有胚胎均在培养舱中成长发育，剔除缺陷者，最终按批次统一诞生。
所有安格尔人都将在三十周岁时迎来第一个寿命门槛。身体状况、精神状态、工作效率，将在综合评判后决定他们的生死。不合格者将回到每座城市的“轮回宫”，统一处决，化为养料。
当年同生之人，彼此阔别三十年，重回共死之地。
不久前，叶漓看到这些资料时幽幽长叹，面带不忍。但是同一时间，浏览相同资料的吕景却产生了某个疑问，在亲眼看过这座城市后，他终于沉声说道：
“归根结底，灵修者之外的安格尔人真的有必要存在吗？”
耳边风声呼啸，道路两侧形同神似的银白建筑飞速掠过。在场众人却都听清了吕景说的话，一齐扭头望来。
吕萱皱眉道：“哥，你想表达什么？”
吕景道：“以永圣文明的人工智能技术水平，非创造性工作完全可以交给机械完成。而我们所看见的这片街区，这座‘工厂’，神念一扫便可知晓内部的人员密集程度。很显然，对永圣文明而言，这种劳动密集型的制造业是非常低效的。”
王大胆耸了耸肩道：“总得给人们一点事情做不是吗？所有人都无所事事的话，反而不利于社会稳定。”
吕景摇头道：“我的意思是……安格尔人的身体劳动力早已失去意义。这个星系的主人，完全可以将基础寿命进一步下调，在幼年期就进行筛选，仅允许少数有价值的个体……”
“吕景！”
商远曜脸色严肃得可怕，大声道：“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当然知道。”
吕景面色依旧温和，平静道：“我只是站在‘永圣之主’的角度，考虑这种更具利益的可能性而已。毫无疑问，祂一定想到过这种政策，但没有施行。”
说话间，吕景转头看着那台机器人：“那么，我们的向导先生，你能否为我解答疑惑呢？”
“数据库里没有相关内容。”
机器人的面部先是呈现出类似思考的表情，随后又替换成了笑脸：
“大概是因为伟大的永圣之主，认为现行的制度对永圣文明更有利吧？”
没有人会把机器人的话完全当真，但其中依然有可取之处——
永圣星系的基本行政策略，数千星年未曾大变。这足以证明，它在很大程度上符合卡斯莫的利益。
卡斯莫身为终产者，麾下子民连被剥削劳动力的机会都不再拥有。他绝不可能是一个为文明奋斗的伟人。
所以……
“吕景，你在怀疑卡斯莫豢养安格尔人的动机？”叶漓神念传音。
“是的，漓姐。我想你应该记得，在这宇宙中‘智慧生命’的存在意义吧？”
吕景同样以神念回应。但他没有回头与叶漓对视，而是环顾一圈这座银白城市，在心中幽幽道：
“永圣文明已经彻底走向了科技侧，但卡斯莫本人……或许并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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