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耀吗?有一点。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让人喘不过气的压力,以及……一丝隐约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期盼。
如果路朝歌真能做到他所说的一半,不,哪怕只有三成……草原,或许真的能迎来不一样的未来。而自己的子孙,或许能在那个未来里,找到比困守枯井胡同,或者回到草原继续无休止的争斗,更好的活法。
“第三个要求呢?”路朝歌见他久久不语,开口问道。
吐谷浑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有第三个了。这两个要求,一个是为了小儿子的根,一个是为了大儿子的路。足够了,而且我今天得到的实在是太多了,多的我都有点消化不了了,路朝歌,你给我的惊喜真的太多了。”
“我只是为了大明的利益而已。”路朝歌笑了笑:“来人,去宫里把太子请过来,就说我找他要要紧事。”
门外的侍卫走了进来应下了差事。
“在太子殿下赶过来之前,你可以帮我好好分析一下,伊稚斜的老巢到底在什么地方吗?”路朝歌看向了伊稚斜:“我知道,草原人都是逐草而居的,但是冬天一定会有一个固定的居住地点,我分析了很久很久都没个头绪,所以你需要你帮帮我,辛苦你了。”
吐谷浑缓缓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石桌面,眼神变得锐利而专注,仿佛瞬间从枯井胡同的闲散老农,变回了那个曾经纵横草原、对每一片水草、每一道山梁都了然于胸的单于。
“路朝歌,你说得对,冬天,是草原部落最脆弱,也最固定的时刻。”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回溯记忆的悠远:“夏天可以逐水草,秋天可以游猎转移,但寒冬一来,风雪能吞没一切。这时候,部落必须聚拢在能避风雪、有稳定水源、且储备了足够草料的地方。伊稚斜部人数众多,牲畜以十万计,这样的越冬地,绝不是随便一个山谷就能容纳的。”
路朝歌也收敛了笑容,身体微微前倾,做出倾听的姿态。
“首先,排除几个常见的错误方向。”吐谷浑蘸着杯中残水,在桌面上画了一个粗略的轮廓:“你们中原人的舆图,还有那些商队带回的消息,多半会指向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他点了几个大概的位置,“阴山北麓的几处谷地,阿尔泰山南坡的避风处,甚至更东面靠近乌维的地界。但这些,要么是伊稚斜部夏天放牧的边缘区域,要么是他们故意放出的迷雾。”
“为何?”路朝歌问。
“阴山北麓,离你们太近,虽说有山险,但以伊稚斜如今的实力和心虚,绝不会把全族的性命摆在离大明铁骑这么近的地方,风险太大。阿尔泰山南坡,水草是好,但那是冒顿部传统的势力范围,虽然冒顿如今衰微,但伊稚斜也不会轻易将核心置于别部故地,容易引起旧怨,也不够安全。”吐谷浑缓缓的分析道:“至于东面,靠近乌维和更寒冷的漠北,环境过于严酷,支撑不起伊稚斜王庭那么多贵族和精锐卫队的消耗。”
“所以,”路朝歌若有所思,“是在一个看似不可能,或者被忽略的地方?”
“对。”吐谷浑浊浊的眼睛里闪过精光:“你知道‘乌里雅苏台’吗?这个名字,在草原古语里,是‘有杨树的地方’。杨树耐寒,但需水。在草原深处,有大片杨树林的地方,必然有河流,而且不是季节河,是地下水源充沛的常年河。”
他继续勾勒:“结合我早年知道的一些零星信息,以及被俘后听到的关于伊稚斜部物资流向的传闻……他们的越冬地,很可能不在传统的草原腹地,而是在草原与漠北森林的交接地带。具体来说,是在狼居胥山西北方向,斡难河与色楞格河之间,一片被低矮丘陵和原始森林环抱的盆地。”
路朝歌的眉头紧锁起来:“那里……距离我们已知的伊稚斜夏季牧场,至少有七八百里,中间还隔着冒顿部。大军远征,补给线太长,而且冬季行军,风险倍增。”
“这正是伊稚斜狡猾和高明之处。”吐谷浑道:“他选择了绝对的安全距离和绝对恶劣的自然屏障。冬季,那片区域积雪可深及马腹,寒风如刀,外来者若无熟悉路径的向导,极易迷路冻毙。而且,那片盆地并非开阔草原,而是被森林分割成若干小块草场和河谷,内部地形复杂,易守难攻。王庭核心在最深处,外围有层层部落拱卫,如同洋葱。”
“具体如何进入?”路朝歌追问关键。
吐谷浑用手指在虚划的盆地东南侧,点出一个位置:“这里,叫‘风吼口’。不是峡谷,是一道被常年烈风侵蚀出的岩石裂缝地带,极其隐蔽,几乎被积雪和乱石掩埋。夏季是洪水道,无法通行。但到了深冬,洪水冻结,积雪被风吹得紧实,反而会露出一条勉强容单人匹马通过的窄径。这条窄径曲折蜿蜒近三十里,最终可以绕到盆地侧后方的一处高地,俯瞰王庭所在的河谷。”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凝重:“但这条路,知道的人极少。我也是很多年前,伊稚斜部一位因内部倾轧而失势的老贵族,醉酒后向我透露的。他说那是他们部族最后的逃生密道,也是猎人们追捕珍贵雪狐时才敢冒险走的绝路。即便知道位置,没有经验丰富的向导,也根本找不到入口,更别提在冬季安全通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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