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崖示意狱卒搬来一张椅子,不紧不慢地坐下,隔着铁栏静静看了邬承宇片刻。
“邬族长,我来问一个人。”傅青崖的声音不高,却在地牢里格外清晰,“你家老三,邬承渊。”
邬承宇脸色骤然一变。
那变化极其细微,几乎转瞬即逝,却被傅青崖敏锐地捕捉到了。
“什么老三?”邬承宇别过脸,“邬家没有这个人。”
“是吗?”傅青崖从怀中取出那本族谱,不慌不忙地翻到邬承宇这一页,“族谱上,你这一辈兄弟七人。可上面只记了六人——长房邬承宇、二房邬承睿、四房邬承毅、五房邬承泽、六房邬承谦、七房邬承安。三房那一行,是空的。”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邬承宇:“不单这一代。往前翻,你父亲那一代,主支少了四房;你祖父那一代,少了五房。每代必缺一房,缺的都是主支嫡脉——邬族长,这可不是巧合吧?”
邬承宇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一言不发。
傅青崖合上族谱,身子前倾,声音压得更低:“能让一个百年大族连族谱都不敢留名,甚至不惜每代都空出一个位置来掩饰……这个人得有多见不得光?又得有多重要?”
地牢里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是天地院,对不对?”傅青崖缓缓道:“你们把老三送进去了。而且——他混得不错。”
邬承宇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骇。
“看来我猜对了。”傅青崖靠回椅背,语气平静:“邬族长,事到如今,你以为瞒着还有用吗?邬家刺杀王妃,勾结天地院逆党,哪一条都是诛九族的大罪。你现在说出来,或许还能为邬家留几条血脉;不说,那就真的满门抄斩,鸡犬不留。”
“你……”邬承宇声音嘶哑:“你凭什么说我们勾结天地院?”
“就凭邬承渊。”傅青崖目光锐利:“一个被你们藏得连族谱都不敢记的人,不是天地院的暗桩,还能是什么?邬族长,我不是在跟你商量。锦衣卫要查的事,没有查不出的。你现在说,是给你机会。”
说这话的时候,傅青崖都觉得自己脸红,这么多年,不也没查出来邬承渊的情况嘛!现在知道这个人了,那还不赶紧拉虎皮扯大旗……
邬承宇剧烈地喘息着,铁链被扯得哗啦作响。他闭上眼,脸色在火光下忽明忽暗。
良久,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垂下了头。
“……是。”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承渊他……二十年前,就送走了。”
傅青崖眼神一凝,示意身后的文书上前记录。
“那年他才五岁。”邬承宇慢慢道:“家里请来的相士说,他是‘潜龙在渊’的命格,适合走暗路。那时天地院在南方势头正盛,父亲觉得……觉得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邬家树大招风,朝廷迟早会盯上。若能在天地院里埋下一颗棋子,将来无论时局怎么变,邬家都有一条退路。”
“所以你们伪造了他的死讯?”傅青崖问,他也不能确定,这么大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而且整个庆州城都没有人知道他的消息。
“一场急病。”邬承宇苦笑:“葬礼办得并不隆重,棺材里躺的是重金寻来的替身。真正的承渊,被秘密送到江南,换了身份,进了天地院。”
“那也不对。”傅青崖皱着眉头:“那为什么整个庆州道的人就没人提到过这个邬家三老爷?怎么说也是邬家人,不可能没人知道他的。”
“他确实是十五岁被送走的,但是他从出生那天开始,就没在世人面前露过面。”邬承宇说道:“从小时候开始,就把他当成暗棋培养的。”
“那为什么还要办那场葬礼?”傅青崖说道:“若是没有那场葬礼,岂不是更容易隐瞒?”
“防止有心人去查。”邬承宇说道:“一切都要按照最坏的结果做打算,就像是现在这样,你们不是这么多年也没查到我家老三的下落吗?”
邬家把一切都做的天衣无缝,可族谱上的那一丝丝破绽,让邬家老三彻底暴露了出来。
“你说那个什么命格,这东西你们也信?”傅青崖冷哼一声:“那你们邬家可以啊!每一代人都出一个什么潜龙在渊的命格,你们邬家还真是适合当阴沟里的老鼠。”
“难道我们为了自己的家族延续有错吗?”邬承宇说道:“只不过我们的立场不同罢了,若是你站在我的立场上,你会发现我做的全都是对的,而且是最正确的。”
“家族延续?”傅青崖冷笑一声:“邬族长,你们这延续法,是把整个邬家往断头台上送!勾结逆党,刺杀王妃,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正确?”
邬承宇惨然一笑:“成王败寇罢了。更何况我们也没想真的伤到王妃,只不过是想利用一下罢了,只是我们没想到……这个大明的疯子会这么多。”
“你现在才知道吗?”傅青崖冷哼一声:“动手之前,都不知道探查好消息就敢动手,你们邬家这几百年是怎么走过来的?现在看来邬家存活到今天,只能说是你们运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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