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父亲带几名兄弟，带着家里能带走的值钱玩意儿和些细软，一路颠簸着跑到江城这头。唉，结果呢，日子可不见好转。”
秦浩峰默默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脸上也露出十分惋惜的表情，青山居士的语气更低了，“没想到，我们到江城来之后，这边的局势却越来越差，最后是直接沦陷了。家里连跑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在这里扎根，躲着日子过。”
说到这儿，他缓缓坐直身躯，语调终于平和下来，“当年从江浙带来的东西呀，就都搁置下来了，不敢动，也没胆去碰。毕竟，一个乱世里，人啊，守住命就已经够难了，又怎敢奢求其他？”
秦浩峰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听青山居士说完，心里暗自思忖：这老头看着慈眉善目的，也不知道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他想起陈阳跟自己说过的那句话，忍不住咧嘴笑了笑，随即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
陈阳早就给自己讲过其中的门道，古董这行，光听故事没用，最关键的还得看物件本身。好物件，即便没有故事，那也是宝贝；破烂玩意儿，就算编出朵花儿来，也不过是听个乐呵罢了。
这么想着，秦浩峰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青山居士放在桌面上的包袱上，心里琢磨着：也不知道这老小子今天带来的，是宝贝还是破烂？得好好瞧瞧才是。
“大爷，”秦浩峰故作关切地开口，“您家这变化，真是让人唏嘘不已。不过，就像您说的，古董这行啊，关键还得看物件。”
“那您老来我们这里是……”秦浩峰试探着问道，语气里透着小心翼翼，眼角还偷偷瞄了一眼青山居士带来的包袱，显然对里面的‘货’极感兴趣，“手里有物件，想换成钱？还是家里遇到什么难事，打算先押我们这里，周转一下？”
说着，他朝青山居士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但青山居士却敏锐地发现，秦浩峰的目光透露出一种在猎物面前的专注。
青山居士不着急回答，他先是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水，杯子举到唇边时，他还沉吟着深深吸了一口气，像在过滤那些复杂的思绪。喝完，他放下茶杯，抬头缓缓对着秦浩峰说道：“不瞒你说，小伙子，我啊，不想在北方继续生活了。”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飘向窗外，看似在回忆什么，“现在儿子、女儿都在南方生活。嘿，他们老是打电话让我和老伴回去，人老了，落叶归根。”
说到这里，他又是一笑，眉目间浮现老者独有的慈爱情怀，“可回老家去吧……”
青山居士眼神骤然变得严肃，眉头紧皱得像是篆刻在一块石板上的古篆，他朝着秦浩峰比划了一个数钱的手势，“得有这个，没钱，现在到哪里都寸步难行啊！”
他的语气比刚刚多了一分沉重，似乎这句话不仅指金钱的必要，也带着些对生活的现实的妥协和无奈。
“所以这不，”他咂咂嘴，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小心包裹的包袱，“我和老伴商量来商量去，现在这两年老物件还算值点钱，就想着趁着还有点市场，把祖上留下来的东西换成钱，给自己谋个体面晚年。”
“总不能等到连汤都熬不出的时候再来后悔，那时候钱都不好换了，对吧？”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笑容透出一丝自嘲，像是在嘲笑时运不济，也像是在感慨命运弄人。
秦浩峰听到这里，频频点头，但并未急着开口，而是目光深深落在那包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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