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洞悉世界所有的未知,要有用什么来打发漫长空虚的人生呢?
这个疑惑在龚向明两千岁时,总是萦绕他心头。
如今他早就脱去了最初的浪荡姿态,不再夜夜笙箫,不再四处浪荡,生活反而简朴起来,活得好像一个苦行僧。
任职天枢圣主的两千年岁月中,各种人生极乐被他体验了遍。
美色、美食、美物、美景,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荒废中,早就让龚向明看腻玩腻。
到后面,他根本提不起兴趣,却强迫自己去做这些事,只因为他不想让自己觉得人生荒废,不想让自己觉得圣主宝座是个惩罚,不是恩赐。
然而强迫的代价就是让龚向明患上了深刻的厌恶症。
过去视若珍宝的东西,趋之若骛的女人,现在看一眼碰一下都会让他反胃恶心。
如今的他开始沉溺于自己的精神世界,要么博学古今,要么自创秘法,要么思考人生的意义。
他偶然间发现藏有历届圣主的见闻笔录,翻开这些笔录,龚向明发现这些圣主似乎跟自己没有区别。
见闻笔录中绘声绘色写了很多取乐的荒唐事。
荒唐事做完了之后,他们都不约而同向精神世界索取安慰,记录了种种人生感悟,仿佛这样就能排解空虚苦痛。
龚向明向后翻去,发现所终见闻笔录在历代圣主三四千岁时就停止了记录,统一用应天二字收尾。
望着“应天”二字,龚向明不懂其中意义,不过也仿照其他圣主的笔录,书写起自己的人生。
别无他念,只是他觉得无聊,找点事做。
龚向明的笔录写完,他自己通读一遍,发现关于自己荒淫无度的笔录很少,漫长的篇幅都在事无巨细地记载另一个人。
那个让龚向明最为记恨,现在又最为牵挂的人。
两千年过去,龚向明所认识的熟人要么参加了九圣飞升,要么老死在应天界,唯独这个人还活着。
望着频繁出现的那个名字,龚向明顿时觉得有些荒谬。
为什么?
明明是自己的人生笔录,为什么都是这个人的身影?
“圣主,时候到了。”
垂垂老矣的声音在龚向明身后响起。
龚向明合上自己的人生笔录,转身望向他身边的那个老管家,点头应答。
龚向明走在空荡的天枢圣殿,老者头发花白,身形佝偻地跟在他后面,散发着令人厌恶的死气。
“这届九圣飞升你想不想参加?”
龚向明随口询问。
老者恭敬回话。
“参加九圣飞升那是我年轻时候的愿望,现在我已经垂垂老矣,寿元无几,飞升上界不过是给族群徒增负担,就不劳烦圣主了。”
“不麻烦,你要是想,我可以帮你安排。”
老者眼中闪现一缕期盼的目光。
“若真有可能,老朽还是想去上界看看,看看上界应天族是如何的繁盛兴旺。因为这些年老朽一直重复做一轮轮可怕的梦……”
“你梦到了什么?”
老者感叹。
“那些梦境好真实,说出来也不怕圣主嘲笑,就好像是老朽前世轮回。”
“老朽梦到过自己曾经是杰出的天枢圣子,结果被奸佞小人夺去了圣主之位,被他反复折磨……”
“被不停折磨倒也还好,可那奸佞小人却向老朽展现一种可怕的真相,说应天族早就被异界奴役,我们都是圈养的牲畜……”
“还有,老夫梦到自己重生成一位复兴军将领,在那个大统领率领下,欲要推翻应天界,结果却全军覆没,含恨而终……”
“老夫还梦到过自己成了守护应天界的元婴尊者,由圣主您教导指引,守护应天界,结果惨死复兴军铁蹄下……”
老者一口气说了很多场梦境,无一例外都是以悲剧收场,结局痛苦不堪。
“那还真是一场场噩梦啊。”
龚向明随口评述。
“后来的梦境就好了许多,没那么恶毒激烈,老朽感觉这些梦境中总有一个关键的人,他形象模模糊糊,老朽想看仔细,却总是看不清……”
望着老者浑浊的双眼,龚向明突然觉得有些悲戚。
那些根本不是梦。
那都是被龚向明抹除记忆后操纵的一场场人生。
开始龚向明玩得确实很尽兴,可是渐渐的,关注他的人生久了,龚向明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带入进去,后面想要再折磨,居然没有曾经的狠心。
“如果说这些都不是你的梦境,而是你真实体验的人生,你会怎么想?”
老者笑得很灿烂。
“那怎么可能呢。”
“这些梦境虽然每场仅有两三百年,但加起来也超过两千年了。元婴修士的寿命最高也不超过一千八百年,老朽怎能有幸体验如此漫长的人生啊。”
“咳咳咳……”
老者不停咳嗽,死气不停被咳出。
龚向明拍着他佝偻的脊背,感受到他已经要撑不住。这些年他不知动用了多少手段,勉勉强强给他延寿了几百年,现在所有手段都已经失效,这个老人真要彻底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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