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嬷嬷说得轻巧，可李若却不觉红了眼。她知道这事儿绝非简单的过问一遍这么简单。
顾家名下的铺子，都是用李若的嫁妆买进的，不过那会儿她痴傻，听顾遂远说了几句软话，就头脑一昏把铺子落在了顾遂远的名下。
那几家铺子，都是乔宽亲自挑选的，位置不算极佳，但也绝对不差，就连铺子里的人手，也都是乔宽派过去的，这些年，这几家铺子多多少少也给顾家赚了些许银两。
真要说起来，李若自然是一分钱也不想给顾家留的。但这些铺子都在顾遂远名下，李若要和顾遂远和离，这些铺子是绝对带不走的。
西府老祖宗这一回，是在替李若出头。
以西府李家在商户中的地位，老祖宗一旦出手，顾家这几处铺子，也熬不过这两个月了。
那时候顾遂远必定已经回了上京，李若和他和离的事儿，也必定已经闹开了，西府老祖宗这一插手，便是要断了顾家所有的依靠。
或者说，老祖宗完全是在拿捏顾家，若是顾遂远不肯点头同意和离，那顾家这几处铺子顷刻间就能被西府李家压垮。若是他爽快点儿同意和离，还能保留住这几处能赚钱的铺子，不至于人财两空。
虽然不能一举让顾遂远点头，但多少，也能威胁他几分。
这对李若来说，已经足够了。
吕嬷嬷笑起来，眼角跟着露出丝丝的皱纹，她用略显粗糙的手掌摩挲了两下李若的柔荑，感慨道，“老祖宗最是个心善的，打从听说了四娘子你的事儿，就一直挂心着。老祖宗也说了，叫你安心在寺里将养着，顾家那头，翻不起什么风浪。”
吕嬷嬷话中别有深意，李若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喃喃说了声多谢，眼泪不觉便骨碌碌地滚落下来，“我给家里头添麻烦了......”
“哎呦，四娘子快别哭。”吕嬷嬷拍着李若的肩，语调平缓而温暖，“从前，咱们东府这头，老祖宗最疼的就是四娘子您嘞。得知您过得不好，老祖宗也揪心得很，嗨，其实也不止老祖宗，府里头，上上下下，就连那位珉知小爷，都打发了人来问了问您的情况。”
吕嬷嬷说着，又叹了口气，“说句托大的话，老奴也算看着四娘子您长大的了。您从前就是个闷葫芦，万事都憋在心底，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之前在顾家，那府上乱成那个样子，夫人去一次，回来就得和老爷愁眉苦脸的叹一次，都担心您过得不好，可您又不肯说......
夫人为了这事儿不知发了多少愁，老爷也总说，若是您过得不好，他就没脸下去见二老爷了......您和夫人说想和离的那天，夫人和老爷不知多高兴！四娘子，您还年轻着，这人活一世，不如意的事儿得有十之八九，等你如今这一桩熬过去了，前头就都是平坦的大道，您不用一直记着这些不好的事儿！
家里头，谁都盼着四娘子过得好呢。”
“我知道，”李若吸了吸鼻子，她都明白，她就是，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罢了。
上辈子，西府老祖宗对她也不错，可仅仅也只是不错而已。这辈子，西府老祖宗却主动替她出头压制顾家。
人心都是肉长的，上辈子，她为了嫁给顾遂远，与李家诸人疏远不说，又倔着脾气说了那些难听的话，李家人就算对她有感情，也早被磨灭了。
这辈子自己早早醒悟，搬出了顾家，又和李家这边重新联络起来，更帮着西府老祖宗揭穿了她那面热心冷的娘家侄子，所以才能被老祖宗和李家众人这般惦念照顾着。
就算是亲眷，也需要互相扶持才能长久的亲近下去，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自己却是用了一辈子才明白过来。
遥想自己上辈子也在夜深人静时埋怨过李家的不管不顾，李若便觉得有些羞愧难当。
这回她帮西府，其实压根没想过要让人回报什么，老祖宗此举，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吕嬷嬷又和她说了些李家最近的大小事宜，听到几个堂嫂在各家的赏花宴上替自己出头说话，李若又没忍住落了一次泪，吕嬷嬷就拍着她的背，一脸疼惜地安慰道，“四娘子别难过，万事，还有李家替您撑着呢。”
李若用帕子擦了眼角的泪，反手握住吕嬷嬷的手，低低道，“多谢嬷嬷特意来瞧我。大伯母和老祖宗、还有家里人的意思，我都明白，还请嬷嬷替我先传达谢意，如今我被顾家缠的紧，不便回家，等这一头的事儿解决了，我再回去，陪各位赏花吃酒。”
“好，好！”吕嬷嬷眉开眼笑，“五六月份正是芍药开花的时候，三奶奶叫人在园子里种了一片芍药，什么沙金贯顶、砚池漾波......样样都有。其中杨妃出浴和紫凤朝阳往年都开得最好，最是漂亮，等四娘子回去了，也跟着三奶奶他们一道结诗社、簪花去！”
吕嬷嬷从相国寺出来，先去了一趟西府李家，给老祖宗丁氏请了安，又传达了李若的话，随后奉上李若手抄的一本佛经还有几条亲手绣的抹额，这才告辞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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