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怎么还没回家呀。”一个老婆婆颤巍巍地拄着拐棍向她走来。老婆婆坐到了她的对面，将拐棍儿横收到椅子后，然后把一壶茶放到桌上。
“阿婆。”文笑笑认出了老婆婆，她就是这家店的老板，上次，李木桃还和说，阿婆让他想起自己的奶奶。
“哎，好孩子。”老婆婆苍老褶皱的手覆盖上她的，热乎乎的，让她想起那天，李木桃温暖的大手。
文笑笑鼻子酸酸的，像是受到多大委屈似的，眼泪骨碌碌在眼眶里打转，她嗓子一下子就被哽咽封住。张了好几次口，最后才抿着唇，说了个“嗯”字。
“您，您怎么没有回家过年？”文笑笑沙哑着声音问道，这大年三十的，谁还出来吃烧烤？既然没有生意，为什么不回家？
“我啊，在等人呢。他一年里只有这个时间会回家，我怕他找不到回家的路啊，这烧烤店的灯一亮，他就知道我在等他了。”
文笑笑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并没有多问这个“他”是谁。但她感觉到这个人对阿婆很重要。
“爸爸回来了吗？”一个清脆的少年音传来，文笑笑回头一看，是那天给他们上菜的男孩儿。
今晚他没有穿校服，而是穿着一件红色的夹克，看上去是新买的衣服。他穿着还有些不自在地蹭着衣角。
“是，您的儿子？”文笑笑问道。
阿婆笑而不语，她招了招手，道，“阿灿，拿牛肉饼过来。”
小男儿应了一句哎，啪叽啪叽跑进去端了一盘热乎乎的牛肉饼摆到文笑笑桌上。文笑笑说了句谢谢，他耳朵有点红，轻轻说了句没事儿就跑开了。
“年夜饭还没做好，先吃点儿肉饼垫垫肚子。”阿婆将肉饼向文笑笑方向推了推，慢吞吞地道。
“谢谢，我还真是一天没吃东西了。”文笑笑不客气地吃起来，牛肉饼味道不错，新出炉的，她的吃货人格表示很满意。
烧烤店里冷冷清清的，阿婆陪文笑笑坐在那里吃着东西，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这几天店里发生的趣事儿。
昏黄的灯光下，阿婆的眼神让人暖暖的，文笑笑吃完肉饼，喝了几杯热茶，身上暖和起来。
“上次跟你来的那小子呢？”阿婆慢吞吞地问道，她说话总是那么缓缓的，一点儿也不着急，仿佛世界上所有的时间都是她的。
“小桃住院了。”文笑笑低声回道，“车祸。”
阿婆叹气一声，没有评论。
烧烤店里只剩下时钟滴滴答答的声音，莫名地刺耳。
“他不会来了。”阿婆看着墙上的石英钟，说了这么一句话。仿佛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似的，她闭上眼睛，静静听着秒针的嘀嗒声。
“嗒”，分针和时针都指向了12。这一刻，刚才还死寂一片的街道，突然震天动地响起烟花炮竹的声音，人们的欢呼声、尖叫声，震耳欲聋。
竹城上空，数不尽的烟花嗖嗖地升入天际，炸开一朵朵五颜六色的暗夜玫瑰，瞬间竹城的夜空亮如白昼。
过年了。
文笑笑怔怔地望向窗外，心中恍恍惚惚的。又一年过去了。
阿婆似乎没有了刚才的健谈，她的整个人散发着悲伤的基调，发黄的眼珠里有着泪水打转。他不会回来了，今天不会，以后再也不会了。
“阿灿！”阿婆颤颤巍巍的声音叫道。
小男儿扒着柜台直起身子，他刚才一直坐在柜台后边的地面。
“爸爸呢？”小男儿四处看着，发现并没有他所期待的身影，澄澈的目光暗淡下去。
“把饭端出来吧，开饭了。”阿婆缓缓道，她的声音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抽走，没有了灵魂。“多拿一副碗筷给大姐姐。”
“我要等爸爸回来我要等爸爸回来！”小男孩儿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眼泪狂奔而出，就站在那里放声大哭。
阿婆神色黯淡，没有阻止阿灿的意思，自己也偷偷抹起了眼泪。
文笑笑有些坐立不安的，她想问阿婆究竟怎么了，却又没有开口。她说了句抱歉我先回去了就匆匆离开，走之前放下一张钞票压在茶杯下。
重新进入了黑夜笼罩的大街，文笑笑回归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位老婆婆每年都会在这里等人。”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出现。
文笑笑步子一顿，闻到了熟悉的雪茄味儿，又继续往前赶路，虽然她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哪儿。
莫非墨迈着修长的步子跟在她后面，若无其事地道，“小男孩儿的爸爸从事机密工作，不能联系家人，而每年大年三十的时候，他的单位会放半天假。但不能回家，他就会趁这个时间来烧烤店看一眼。”
“你认识她？”文笑笑有些狐疑地问。
“算是吧。”莫非墨淡淡地道，“我被人嘱托照顾他们俩。”
文笑笑步子满了下来，她转头看向莫非墨，“什么意思？”
“跟我过来。”莫非墨抓住她的手，大掌结实地覆盖上小掌，拉着她往回走。
文笑笑挣扎着要挣脱，“你干嘛，我不去！”
“你不是想帮他们吗？”莫非墨沉声道，大手并不松开，“跟我来。”
看着莫非墨胸有成竹的样子，文笑笑禁不住有些好奇，她不再挣扎，任莫非墨拽着她的手，跟着他走回烧烤店的方向。
烧烤店的门依然开着，可以看到阿婆和小男孩儿面对面坐在窗边，两人身影落寞，一声不响地吃着饭。桌上的菜品丰盛，能看出来做饭的人费了不少心血。阿婆时不时会拿纸擦着小男孩儿嘴上的米粒儿。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小男孩儿已经停止了哭泣。
莫非墨拉着文笑笑进了小店，敲了敲柜台。
阿婆看过来，颤抖着声音说“打烊了。”
莫非墨点了点头，郑重地走到阿婆身边立下，道，“请问，您是徐青阳的家属吗？”
阿婆并不惊讶，点了点头，“您是？”
“您好，我是莫非墨，徐青阳让我把这个交给您。”莫非墨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上面是三个人，一个英姿勃发的青年，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怀中是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儿。
阿婆颤抖着手接过来，珍视地擦了擦照片，说了句“谢谢。”
“徐青阳他……”莫非墨想要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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