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天渐暖。
余家堡依山而建，坐北朝南。
白天气温有三十来度，到晚上低个七八度，轻柔柔的风吹在身上，不温不燥。
田歆在木盆玩会儿水，换一身刚买的短袖睡衣，露着肉乎、白嫩的小臂，站在小板凳双手握住蒲扇，嘿哟嘿哟着给姥爷扇风。
“好喽好喽，歆娃儿来，坐到爷边上休息。”
“好，姥爷，什么时候过年呀？”
余姥爷呆了呆，拉着她的小胳膊问：“爪子，才过完年，歆娃儿又想过年啦？”
田歆皱着鼻子，右手拇指、食指比了个厚度，娇声道：“田禛花钱好凶噢，再拿几次我压岁钱都没得喽，所以，我要快点赚钱呐~”
余姥爷慢悠悠摇着蒲扇，温声说道：“你嘞压岁钱花完，还有小语呢嘛。”
“可是，小语姐让我存到，哥哥用钱要先告诉小语姐。”
“不消说，在她心里头哇，就跟田禛在你心里是一样嘞。”
“噢。”
田歆穿着小拖鞋，白生生的小腿晃啊晃，两只眼睛呆呆盯着地面，也不知小脑瓜在想些什么。
余姥爷沉吟片刻，解释道：“哥哥跟你耍嘞，他手头有钱，以后还会赚好多钱给歆娃儿用，遇到啥子危险他也挡到你前头，爸爸妈妈不在，田禛就是最疼你嘞人。”
“唔？”
田歆仰头盯着姥爷的脸庞，茫然问道：“那姥爷嘞？”
“爷以后住在那上头。”
余姥爷指了指东福山，慢声说道：“和嬢嬢一起看到歆娃儿，看你上学，看你长大……”
月明高悬。
山间的林木被月光照成了灰白色，影影绰绰间，随着风儿轻轻摇摆。
田歆歪头看去，晶亮的眸子带着几分疑惑。
‘妈妈的爸爸住到那里，嬢嬢也住到那里，姥爷以后也要住到那里，可是，你们能看到我，我看不到你们呀。’
她低下头，拇指摩挲着食指关节，小声问：“那田禛和小姨嘞？”
“他们呀，他们会一直陪到歆娃儿，好久好久。”
“……”
田禛洗过澡换了身衣服，一边擦头发一边说道：“姥爷，等蜀都的事情安顿好，我打算让余季留在那边帮忙。”
余姥爷靠在藤椅，深陷的眼窝望着苍蓝夜空，手里的蒲扇缓缓摇摆，“余老八不敢忘本，可是在外头那几年啊，让他嘞心思有些飘，以后做不成啥子大事。
管几个人还是阔以，不过，有些东西得让他提前知晓，才会踏实跟到你。”
田禛在心里琢磨一会儿，跟姥爷打声招呼，把田歆抱在怀里说道：“走，咱们去你小姨家串门。”
“噢~”
田歆趴在哥哥怀里，等出了街门，方才扒在他耳边小声问：“姥爷啥子时候搬到东福山？”
“……”
田禛刚才去洗澡，也不知道爷孙俩聊了点啥，抬手点了下田歆鼻间，轻声说：“还早着呢，十年八年，也可能好多年，田歆长大了姥爷还会打你屁股。”
“哼！”
田歆拿脑门顶了下哥哥，“姥爷才不会，就是你总打我沟子~”
今个天气不错，余惊鸿坐在院里，旁边的方凳上摆着一杯热腾腾的蜂蜜水，见到兄妹俩进来，起身说道：“歆歆，这么几步路还要抱着呀。”
“小姨，是田禛非得要抱我。”
田禛放下小家伙，目光转向别处，深吸口气稳住略显慌乱的情绪。
余惊鸿长发披散，脖颈颀长白皙，双臂张开的时候好似天鹅挥动翅膀。
她穿着一件吊带碎花长裙，身姿婀娜摇曳，一颦一笑间，彰显出成熟女人的独特韵味。
如果田禛只有二十岁，脑袋里肯定不会多想。
只是他现在的身体，承载三十多岁的成熟灵魂，而两人又没有道德羁绊……佳人突现，难免会有些难以把持。
‘窝边草、窝边草，这是窝边草，不能乱想……’
他在心里念叨着，走到水池边，打开水龙头冲刷手臂。
余惊鸿把田歆圈在怀里，眼神诧异地看了眼田禛，又低头审视自己的状态，‘有穿内衣，也没走光，怎么那家伙眼神奇奇怪怪的？’
她捏了捏闺女肉乎乎的脸颊，问道：“你们刚才聊什么了？”
“我问田禛，姥爷啥子时候搬到东福山。”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田歆瘪着小嘴说：“是姥爷说，他要和嬢嬢一起住到东福山。
姥爷以前跟我讲，嬢嬢长得好漂亮，声音黑好听，可是，我都没有见过嬢嬢，姥爷要是也住过去，我以后都见不到了嘛！”
‘应该是刚才看岔了。’
余惊鸿笑了笑，跟田歆碰了碰额头，柔声说道：“傻孩子，姥爷不会有事的。”
十岁以前的孩子，大都对死亡还没什么认知。
即便田歆比同龄孩子懂事，也还无法理解失去亲人的代价。
当然，余姥爷也没说错，他未来确实住在东福山，也能看到山下曾经的家。
等田歆长大了，才会明白这是一种委婉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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