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境元和小陈去见老管家了，他还在扫街道。
韩境元的意思是问问他看要不要换个轻省些的活儿，现在政策松了，再帮他看屋子也行，这么大年纪了，应该养老了。
白芷好说话，杨风没聊几句就出来了，找到老叔家里，他们还没掰扯完。
老人年纪大了自说自话，谁劝也不听。
这些年好不容易接受的新社会思想随着身体衰老好似也遗忘了。
长在身体里的还是幼年时根深蒂固的尊卑。
韩境元是不接受这一套的，他有些难过。
但仍然试图说服老人，他不能跟着服侍自己。
打扫老家的房子也是他想提供的一份工作，而不是老叔应该做的。
杨风一进门就感受到了韩境元的不对劲，这是十年夫妻的无需言说的默契。
她坐过去安静地听了一会儿，发现两人都在自说自话，谁也劝服不了谁。
老叔的搭伴插话请他们在家里吃晚饭。
有了这个插曲，三人也没急着走，坐那儿慢慢聊。
杨风考虑的角度韩境元不一样，她问了问老叔这些年的生活，还有搭伴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老叔除了现在没有谨慎了之外，头脑还是很清晰的：“76年我帮区里统计回乡的知青，街道啊上介绍的，她年纪也大了，有两个儿子不孝顺，不给她养老，但她人做事麻利，家里的事情一把手全抓了，我有钱，就说跟着我算了。这两年我们还算合得来，她两个儿子看她跟了我，时不时的也过来看看她，我俩如今日子还算好过。”
这老掉牙的桥段却是老年夫妻最常见的情况。
一般都是儿女不太顺利，没有子女福可享，周围人又看不下去怕老死在家里没人管，就介绍个搭伴的互相照顾。
一方有钱，一方会干活，这就是再好不过的搭配了。
老叔一辈子什么没有经历过啊，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那俩儿子不是良心发作，而是有利可图，看中他手里的钱了呢？
只是人老了就是这样，容易心软。
老伴乐意接触，他也没有什么意见，平时年轻人来了搬搬蔬菜搬搬炭什么的也挺好。
他要是真不清楚了，也不会死死捏着韩境元房子的钥匙。
小陈羡慕地说：“您这还挺好，这么大年纪了还能结婚，我都没个结婚对象。”
老叔对他横眉冷对：“那是你没本事！”
小陈也乐了：“我没本事，您给我介绍介绍。”
小陈是韩境元助理，老叔想跟着韩境元照顾他，韩境元说不行，他不服，觉着小陈这点年纪懂个屁，还不如他呢，怎么就能跟着。
所以他看小陈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怎么看都不靠谱。
他俩插科打诨的，韩境元一直没有说话，他在考虑老叔老伴那俩儿子的风险性。
杨风轻轻拽拽他：“你不放心他，你觉得让老人去帮我管后勤怎么样？”
韩境元倒是没什么意见，把人放杨风那边比放他那边合适多了。
只是：“他都这么大了，再出门不是背井离乡了？”
“一会儿问问呗，咱们也不经常回来，没法看着他，万一出个什么事儿咱们也不知道。”
韩境元也没有太好的办法，这不是他的责任，是上一代遗留下来的，但他也不能对人家几十年如一日的忠诚与付出视而不见。
他的能力，他们家庭的能力足够让这个老人安稳度过晚年，那就没有视而不见的道理。
吃饭的时候几个人围坐在老叔家里的小圆桌上，凳子还是向邻居借的，他们声音稍微小点儿，邻居家的各种声音就传来了。
他们没吃一会儿，就有人来敲门，还没进来呢，就在外头喊上爸妈了。
韩境元与杨风对视一眼，夫妻俩心中都想，这可不像是不亲近的不孝顺儿子。
老叔抬手示意老伴去开门，他手刚一抬，婶子就站起来了，碗在外面敲门的时候就放下了。
“爸，这是我给你买的麦乳精，你泡着喝，你们买肉没？我买了一斤骨头过来，妈，你赶紧关门进来呀，这么大冷的天。”
领头的男人叽叽喳喳，他满脸堆笑，通身喜庆。
却没发现自己的老母亲想抱一下孙子，和媳妇拉扯了一下这才没有及时关门。
杨风冷眼瞧着他叨叨叨地把话讲完，像是才发现有生人一样，夸张地问候坐在主座的韩境元。
正常生活不可能像电视中演的那样，一个大活人杵在你面前发现不了，说了将近半分钟了才看见。
那这样的情况发生就只有一个原因：他在演戏。
杨风看他打扮也是寻常，但来看老人还舍得买麦乳精，买肉，肉虽不多也是肉，说明这人所图甚大。
老叔就算手里有积蓄，传出去的应该不会太多，否则前些年就有人凑上来了。
他来看父母，此时在韩境元面前演戏，故意展示自己。
大概率是因为他知道了老叔手里的钥匙，认为老叔手里有人脉，想攀附更高的人。
杨风想到这儿，韩境元自然也能想到。
他没有给任何好脸色，高高在上，矜贵非凡，浅尝了几口就提出告辞，也没有继续之前老叔老年生活的话题。
老叔自然是不会驳他的意思。
那个男人就不是了，百般挽留，还想上手，被老叔一巴掌拍了下来。
男人也不生气。
他了解老叔这个人，平时不怎么好相处处事却也圆滑，不会让人下不来台阶。
老叔对韩境元越尊重，越说明韩境元这个人不简单。
他还要跟出来送，韩境元看了一眼老叔，老叔就懂了，把人拦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杨风坐在韩境元后座感慨：“老叔真是有八百个心眼子。”
她看到了老叔的能力，以前能在大家族干到管家的人是真不简单，那么多的事情都能一手抓，一生经历无数人情往来。
“你说的对，还是去给你看厂去吧！”韩境元突然说道。
“嗯？”杨风反应了一下，意识到他也不喜欢那个婶子的两个儿子，“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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