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群在直房里听到消息时,正摩挲着腰间的玉佩 —— 那是赵新兰送他的平安符,玉质温润,刻着细密的缠枝莲纹。窗外的宫墙在暮色中泛着冷光,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三下,沉稳而清晰。他握紧玉佩,指节泛白,心里清楚,北平一旦失守,大清的铁蹄下一步就会踏向中原。可他只是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 当年朝堂弃他于不顾时,从未问过他的意愿,如今这危局,又与他何干?
夜色渐深,开封城的灯火一盏盏亮起,却照不亮北疆的烽火。北齐都城的最后一道防线正在崩塌,北平城的城门在攻城锤下摇摇欲坠,而南下的北齐贵族还在流民中穿梭,像一颗颗埋在暗处的火种。大启的安稳,早已在这风雨飘摇中,变得岌岌可危。
上海市市长府的书房里,晨光正透过雕花木窗斜切进来,在案上投下参差的光影。李星群握着炭笔的手刚在北平城防图的 “永定门” 位置圈下防线缺口,案头那盏琉璃灯的灯座还留着昨夜未褪的余温 —— 他为推演城防布局,几乎彻夜未眠。桌上除了北疆战报,还摊着半张上海船厂的火炮图纸,炮管的尺寸标注墨迹未干,却被突然响起的侍卫通报打断了思路:“大人,大人,您二师姐来了,说是有西凉急信。”
话音未落,厚重的棉布帘已被掀得猎猎作响。一身玄色劲装的苏南星跨步而入,肩头沾着的沙砾细看竟是西凉特有的赤黄石英砂,显然是昼夜兼程赶回来的。她左手攥着封牛皮裹边的信纸,纸角被指腹磨得起了毛,进门便 “啪” 地拍在案上,震得砚台里的墨汁泛起涟漪:“星群,西凉宫变了!李谅祚亲卫卫凛从兴庆府递来的消息,没臧太后没了。”
李星群指尖的炭笔 “嗒” 地落在图纸上,晕开一小团黑渍。他抬眼时,正撞见苏南星眼底的红血丝 —— 这位曾在太原府与他并肩平叛的师姐,素来沉稳,此刻却连鬓边的碎发都沾着汗湿。他忙起身将旁边的梨花木椅往她身前推了推,又提起铜壶往青瓷茶杯里注满热茶,蒸腾的热气模糊了杯壁上的兰草纹:“二师姐先喘口气,卫凛是太后的侍卫统领,消息定然确凿,但这其中的关节,得慢慢说。”
苏南星接过茶杯却没碰,指节抵着杯沿用力到泛白,声音带着未平的急促:“你还记得西凉王李谅祚吧?都七十出头的人了,性子软得像泡了水的棉絮。这十几年朝堂实权全攥在他母亲没臧太后和舅舅没臧庞讹手里,太后主和,庞讹主战,两人早就面和心不和。” 她顿了顿,指尖划过信纸边缘的火漆印 —— 那是卫凛独有的狼头印记,“太后这些年一直想跟大启结好,去年秋猎特意邀了咱们的使者,还把小儿子阿里骨送到开封做质子,连西凉最金贵的河曲马,都以半价卖给咱们的军马场,说要‘共筑西疆屏障’。”
“可没臧庞讹是块捂不热的硬石头。” 苏南星的语气陡然转冷,嘴角勾起一抹讥诮,“他总在朝会上拍着剑柄骂太后‘媚宋’,说‘西凉铁骑凭弯刀就能立足,何须看中原脸色’。这几年他借着戍边的由头,偷偷在贺兰山养了三万私兵,连粮草都靠克扣互市税款来支撑,夺权的心思早就昭然若揭了。这次宫变,就是他布的死局。”
李星群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茶盖与杯口相碰发出轻响:“借刀杀人?”
“正是。” 苏南星冷笑一声,伸手将信纸推到他面前,“太后身边有两个得脸的人:一个是吐蕃来的画师宝保吃多,一手佛像画得绝,太后不仅赏了他城南百亩良田,连朝堂上的事都肯跟他商量,上个月还打算封他做‘奉宸使’;另一个是李守贵,跟着太后快二十年了,从王府侍卫做到殿前都虞候,本以为自己是太后最心腹的人,见宝保吃多后来居上,早就憋了一肚子火。”
她俯身压低声音,连呼吸都带着寒意:“没臧庞讹就是掐准了这根刺。三日前夜里,他乔装成商贩去李守贵府上,进门就扔出卷绢帛 —— 说是宝保吃多与大启枢密院的通信,上面写着‘待太后废庞讹,便献西凉五州’。还故意说,太后私下跟宝保吃多商议,等阿里骨从开封回来,就封宝保吃多做国相,把李守贵贬去沙洲戍边。”
“李守贵本就眼红宝保吃多的恩宠,被这话一激,当时就掀了桌子。” 苏南星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口,茶水溅出几滴在衣襟上,“庞讹临走时还留了句话:‘太后若真偏心吐蕃人,你这二十年的苦劳,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这话戳中了李守贵的痛处 —— 他当年为救太后,左臂挨过西夏旧部的毒箭,落下终身残疾,哪能咽得下这口气。”
李星群的指尖在信纸 “宝保吃多” 四个字上轻轻划过,忽然想起去年见过的那位画师 —— 贺兰山秋猎时,那人曾为赵新兰画过一幅骑射图,笔法确实清丽,却没想到会卷入这般纷争。“后来呢?刺杀是在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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