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龙满脸惊恐，完全没有了刚才谈笑风生的感觉。
我上前说：“谭老板，别急，慢慢说。”
他一把抓起我的手腕：“没时间了，咱们赶紧走，路上再说！”
我们走出门一看，远远的确实有车灯往这边来了。跟着谭龙下了楼，早就有几辆黄包车等着我们。
大家一上车，几个车夫立刻起身，迅速从后面的小门离开，拉着我们跑进了茫茫夜色中。
天很冷，我裹紧了大衣，用手捂住帽子，探出身子看看后面，一片黑暗，没有人追上来。
几辆黄包车在乡间道路上奔跑，绕了一大圈之后，又回了城里。最终，我们停在了一个大仓库门口，谭龙跑上去打开门锁，领着我们进去了。
折腾一晚上，我累得都快睡着了。
仓库里空空荡荡，谭龙点上火盆，招呼跟在身边的两个人去守着门，这才松了一口气。
“几位，不对劲啊！”
我坐在火盆边烤着火，抬头问：“咋了？”
“日本人走了以后，奉天城乱着呢，抢地盘打打杀杀，隔三差五就有。虽然你们这次闹得有点儿大，但军警不至于反应这么快啊！”
“是不是方大炮和警察局关系比较好？”
“在城里能混出来的，谁敢和警察局关系不好？不光他方大炮有人，大家都有人。不对劲，你们得容我查一查，这事儿不能着急了。”
我点点头：“那行，麻烦谭老板了，我们折腾一晚上，也该回去睡了。”
他赶紧站起身：“好，我安排人送你们回去吧。”
这时，连水月走上前，笑着说：“谭老板，军警去查你们了，没啥大问题吧？”
“没啥问题，又不是第一次查了，放心吧。”
“你可别把我们卖了。”
谭龙哈哈大笑：“咋可能？我铁岭谭龙出了名的讲义气，这点小事儿再办不好，那就不要在这奉天城混了。”
眼瞅着天也要亮了，我们三人出了仓库，谭龙安排三辆黄包车，拉着我们走街串巷，回到了何胖子的旅馆。
一进门，何胖子就迎了上来，拉着我的手腕说：“我的刀爷啊，你们这一晚上折腾啥呢？”
我摆摆手：“没啥大事儿，快给我们扒拉几件衣裳，你瞅这满身都是血。”
他赶紧说：“那行，你们先上楼，我去找。”
我们三人快速跑上三楼，一开门，就看到罗老九和钱麻子蹲坐在椅子上，一边抽烟一边叹气。
李半拉子笑着走上前：“我们回来了！”
罗老九当即从凳子上跳下来，上上下下把我们打量一番，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回闹大了吧？”
我赶紧扶着他坐下，一边脱外套一边说：“也不算太大。”
“还不大？这是奉天，咱们还是得小心点儿。”
连水月左右瞅瞅，忽然问：“梁晨呢？”
我这才发现，梁晨没在屋里，钱麻子困得直打哈欠：“她走了，说是也去查一查丁晴的下落，让咱们先歇着，这两天最好不要出去瞎逛。”
罗老九紧跟着说：“避避风头也好。”
我见他俩一脸担心，只能说：“行，咱们先歇歇，等消息。”
片刻之后，何胖子抱着一堆衣服进来了，我们各自回屋洗了澡，换上衣服，都睡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他们应该早就起来了，何胖子专门跑过来，招呼我去吃饭。
我揉揉脸：“老何，有啥消息没？”
“还没呢，别急，再等等。走走走，我请了个好厨子，给你们整点儿好酒好菜，压压惊。”
跟着何胖子来到旁边的屋里，他们几人正围着桌子唠嗑，看来心情都不错。
我往连水月身边一坐，喝了杯茶，长出一口气。
她笑着问：“咋样，睡舒坦了吧？”
“舒坦，有日子没这么舒坦了，还没消息呢？”
“没消息就是好消息，最起码谭龙没出卖咱们，方大炮也不知道咱们在这里。”
我点点头，有道理。
刚说完，小伙计推门进来，端上来两道菜。
一道是小鸡榛蘑，这个我认识，另外一道看着像是豆腐汤，往桌上一摆，闻着就香。
何胖子给大家倒了酒，笑着说：“咱们都是自己人，就不整那些客气话了，边吃边唠。”
连水月拿起筷子，先给罗老九夹了一块鸡肉，又用小碗盛了一碗豆腐汤，放在罗老九的面前。
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对何胖子说：“老何，给你添麻烦了。”
“小刀，跟我客气啥，咱都是知根知底儿的，自己人。”
我点点头，夹了一块鸡肉放进嘴里，口感软烂，鲜香可口，确实好吃。
钱麻子夹起一块榛蘑，笑着说：“小鸡榛蘑的精华，不是小鸡，是这榛蘑。鲜、香、软、烂，靠的就是这个。”
罗老九一听，点头说：“林子里的榛蘑，确实是宝贝。”
刚说完，又上来一道菜。
钱麻子笑着说：“这东西我知道，山里的林蛙，特别鲜嫩，绝对好吃。”
何胖子招呼大家动筷子：“这也是林子里的好东西，我们在长白山钻林子的时候，也抓来吃。尤其是开春以后，这个东西最多，在林子里睡一冬之后，它们肚子里也干净，整个炖了吃就行。”
我们桌上的这一盘菜，是剁成小块的林蛙肉，我尝了一块，比鸡肉嫩多了，而且更鲜。
接下来，又上了几个好菜，把我们都吃高兴了。
我笑着问：“老何，问你个事儿呗。”
“问，随便问。”
“你知道我们的身份，为啥还这样？”
何胖子抹抹嘴：“哪样儿啊？”
“就跟以前一样，好像我们还是胡子。”
他放下筷子，一仰头喝了一杯酒，长出一口气说：“小刀，不管是国军、共军、胡子，还是日本人，不都是争地盘嘛。成者王侯败者贼，咱小老百姓的，讨口饭吃，还非要跟着谁搭上命啊？”
钱麻子竖起了大拇指。
何胖子接着说：“以后共军坐了天下，我帮过你们，最起码给我一条活路吧？”
我一听，赶紧拍拍他的肩膀：“自己人，这事儿别担心。”
刚说到这里，一个小伙计走进来，在何胖子耳边低声说：“外面有个拉车的，说有大事儿找赵爷！”
何胖子看了看我，瞬间明白，赶紧说：“带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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