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这顿饭,吃得真是满室生香,暖意融融。
红木圆桌摆满了珍馐,琥珀色的酒液在白瓷杯盏中晃出细碎的光,热气氤氲着爬上窗,将窗外的暮色晕染得愈发柔和。
温姥爷端坐主位,有些花白的胡须随着笑意微微颤动,眼角的皱纹里都盛满了满足。
刘氏素来体弱,今日也被这团圆氛围感染,浅酌了两口桂花酿,脸颊浮起淡淡的粉霞,她望着满桌儿女孙辈,声音软乎乎的带着几分醉意:“想当年家里最难的时候,哪敢想有今日……如今你们个个有出息,孩子们也懂事,我这心啊,比吃了蜜还甜。”
温老爷坐在她身侧,脸色也早已红透,闻言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眼神里满是疼惜:“你啊,就是操心太多,往后只管享清福便是。”
刘氏抿唇一笑,抬眼与他对视,眸中流转的皆是相濡以沫的温情。
温舒自始至终坐在温以缇身旁,一手紧紧攥着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时不时低头问一句:“菜还合口吗?要不要再添些汤?”
温以缇点头时,眼底便泛起柔光,另一只手也挽着崔氏的胳膊,小嘴甜甜地不停歇:“姑姑,你尝尝这个,母亲这个也好吃!”
她左右逢源,夹菜的动作麻利又均匀,崔氏被她哄得眉开眼笑,温舒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我们缇姐儿真是个贴心人。”
温以柔坐在一旁,看着妹妹被两人围在中间,自己却过不去挨着她,眼底掠过一丝小小的醋意,却又忍不住弯了嘴角。
她何尝不替妹妹高兴,只是想凑上去说几句话,竟一时找不到空隙,只能用眼神时不时往温以缇那边瞟。
温以缇察觉到她的目光,悄悄朝她眨了眨眼,温以柔这才笑着收回视线,给身旁的女儿夹了块软烂的鱼肉。
桌角的几个孩子更是热闹。
温以如的女儿文姗梳着双丫髻,手里攥着个桂花糕,凑到锦阳将军的儿子温昭滨身边,小声炫耀:“弟弟,我娘说我写的字比上次好看多了,回头我教你!”
温昭滨虎头虎脑的,闻言立刻挺起小胸脯:“好!等我爹教我骑马了,也带你去马场!”
两人凑在一起叽叽喳喳,时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
文姗原是在文家受够了冷遇的,日子过得像株被霜打蔫的细苗,见了人总是怯生生的,眉眼耷拉着,说话细若蚊蚋,连抬眼与人对视都不敢。
好在来温家寄养这些时日,不仅有众人时时记挂着,崔氏更是将她疼进了心坎里,衣裳首饰拣最好的给,平日里柔声细语地哄着。
这般呵护下,小姑娘骨子里的鲜活劲儿渐渐复苏,眉眼间多了几分孩童该有的灵动,偶尔也敢在大家身边叽叽喳喳说些悄悄话了。
但没想到今日父亲也在场,文姗原本刚冒头的活泼劲儿又瞬间敛了回去,眼神怯怯地瞟向父亲,心像揣了只小兔子般怦怦直跳。
往日里父亲对她少有好脸色,动辄呵斥的模样,早已刻进了她的心底。
直到她瞥见父亲不仅没有像往常那样皱着眉呵斥,反而在她看过去时,还微微颔首,眼底竟带着几分她从未见过的柔和,语气也温声温气的,文姗悬着的那颗心才缓缓落地,悄悄松了口气。
而白晨曦是几个孩子中最大的,也很懂得照顾文姗这个妹妹,时不时催促她多吃些,嘴里嘟囔着:“妹妹太瘦了…”
温以容的女儿刚学会说话,指着桌上的糖醋鱼,含糊不清地喊:“娘……鱼鱼……甜!”
那软糯的模样逗得众人哄堂大笑,刘氏伸手想抱她,杨念珍却扭着小身子。
白高郎年纪最小,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奶娘见状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将他抱起来,请示后带离了饭厅。
满桌的谈笑、杯盏相碰的脆响、孩子们的嬉闹声交织在一起,暖黄的烛光洒在每个人脸上,映得眉眼间皆是笑意。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酒意微醺,话匣子也彻底打开,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温以缇身上。
这位从女官做到地方要职的女子,身上藏着太多让人好奇的故事。
“二姐姐,当年你在甘州遭遇疫情,是不是吓得人心里发慌?”温以伊托着腮帮子,乌溜溜的眼珠瞪得圆溜溜的,指尖还下意识攥了攥帕子。
方才听温以缇说刚到甘州的荒芜凶险,她就揪着心,此刻提起疫情,更是满脸紧张。
这些事迹,她们早已从旁人闲谈中听过无数遍,甚至温以如和崔氏回京后,邻里闲谈时,也总爱提起温以缇在甘州的壮举。
可此刻听她亲口娓娓道来,那些惊心动魄的细节、藏在坚韧背后的不易,都变得格外真切。
温以缇目光沉了沉,“吓人是真的,那时候可比寻常事故凶险多了。”
她声音缓了缓,带着几分亲历者的凝重,“疫情来得猝不及防,起初只是几户百姓发热咳嗽,没过三日便蔓延开来,街头巷尾都飘着苦药味,连医官都慌了神。不少百姓想着逃城,城门处挤得水泄不通,哭喊声、咒骂声混在一起,乱得像一锅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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