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匆匆回了明心阁,温以缇不及歇口气,便急忙扶着温以怡坐下,俯身查看她的伤势。
只见她双膝红肿得发亮,青紫的瘀痕层层叠叠,显见是常年跪出来的旧伤添了新痛;再褪去中衣,肩头、腰侧也布着深浅不一的青痕,触目惊心。有的已经泛出乌黑色,一看便知是遭了狠戾的磋磨。
温以缇的眉头越皱越紧,眼底的心疼渐渐凝作了化不开的寒霜。
温以思和温以伊也倒抽一口凉气,惊得捂住了嘴,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骇然。
“八妹妹……这些,都是三婶做的?”温以伊的声音发着颤,目光落在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上,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温以怡垂着眸,长长的睫毛掩住眼底的湿意,却一句话也没说。
她不过是个顶着嫡女名头的庶女,又怎能当着众人的面,指证自己的生身母亲?
这般沉默,反倒像是无声的控诉,将孙氏的歹毒刻得愈发鲜明。
“天啊!三婶这是疯魔了不成?竟这般磋磨你!”素来脾气温和的温以思再也按捺不住,拔高了声音道,“二姐姐、六姐姐,咱们……咱们要不要去告诉祖父?让祖父为八妹妹做主!”
温以缇却先一步取过干净的中衣,动作轻柔地替温以凡披上,指尖掠过她肩头的淤青时,放轻了力道,这才缓缓摇头:“不行,此事万万不能去找祖父。”
温以怡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错愕。
她原以为,只要将这些伤处露出来,二姐姐定会第一时间为她讨回公道,却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答复。
“就算祖父为八妹妹出了头,三婶日后只会更记恨她。”温以缇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如今八妹妹的名分、婚事,乃至后半生的依仗,哪一样不攥在三婶手里?今日闹开了,往后她只会变本加厉地磋磨八妹妹。”
“那……那该怎么办?”温以伊彻底慌了神,声音里带着哭腔。她是二房唯一的嫡女,爹娘和睦,房里从未有过妾室庶出之争,哪里见过这般腌臜憋屈的光景?
更何况,八妹妹是日日与她一处说笑的姐妹,竟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受了这么多苦。
温以缇看着眼前两个满脸惊惶的小丫头,眸光沉沉,缓缓开口:“这点事,就惊成这样了?咱们温家家风清正,你们自小在蜜罐里长大,自然没见过这些阴私。可放眼京城那些高门大户,内宅之中,这样的事,不过是稀疏平常。”
她顿了顿,声音里添了几分冷意:“除了嫡出的子女尚能得几分体面,那些庶出的,在嫡母眼里,本就不值什么。被磋磨、被轻贱,都是常有的事,纵有苦楚,也只能往肚子里咽。能侥幸博得祖辈几分怜惜的,已是万幸,其余的,日子过得,也未必比下人好上多少。”
这番话,字字句句都带着刺骨的寒凉,将内宅的残酷撕开了血淋淋的口子,摆在了众人面前。
温以思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血色尽褪。
在场诸人里,唯有她和温以怡是庶出。
可八妹妹好歹还被记在了嫡母名下,得了个嫡女的名头,而她,却始终是姨娘所出,连个冒名的体面都没有。
这一刻,她才终于明白,为何从前姨娘和四姐姐,总要那般汲汲营营地争。
温以缇将她们脸上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轻叹一声,语气缓了缓:“我今日同你们说这些,不是要吓你们,而是要你们明白,往后无论是嫁人,还是在婆家立足,都要晓得,什么才是能在这世道活下去的根本。”
“咱们温家的家风,是你们的福气,所以即便你们是庶出,也不曾受过这般折辱——除了三婶这里。”
她的目光扫过三人,一字一句道,“可你们总要嫁人,总要去面对那些错综复杂的后宅。祖父之所以迟迟不肯定下你们的婚事,便是因为他老人家看得通透。他宁可多耗些时日,也不肯将你们嫁去有庶出子嗣纷争、家风不正的人家,正是为了护你们一世安稳。”
原来家里竟藏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考量,几个小姑娘相视一眼,心底顿时漫上一阵庆幸。
温以怡望着温以缇,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眼底漾开细碎的暖意。原来二姐姐还是在意她的。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温以缇的衣袖,指节微微泛白,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的稻草。
温以缇感受到袖口的力道,低头看她,抬手轻轻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声音温和却带着笃定:“八妹妹,别怕,二姐姐会帮你的。往后,三婶再也不能这般磋磨你了。”
“真的?”温以怡猛地抬头,眸子里迸出亮闪闪的光,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二姐姐你真好!”
温以思和温以伊也跟着松了口气,眉眼间的愁云散了大半。
往日里,她们瞧着八妹妹受苦,也只能偷偷心疼,私下里多照拂几分,可终究是隔了房头,做不得三房的主。
但二姐姐不一样,在她们心里,温以缇就像个定海神针,只要是她想做的事,就没有办不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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