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年逾半百的公主,叫他暗自蹙眉,满心抵触,只觉如鲠在喉,
一边是一步登天的青云之阶,叫他心头火热,觊觎不已,
恨不得即刻便攀上这高枝,从此平步青云。
两相权衡之下,竟叫他一时失了分寸,握着衣角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手背青筋隐隐浮现。
原本朗阔的眉宇露出游移,
眼底光芒忽明忽暗,变幻不定,
先是掠过一丝不屑,那是男儿的桀骜与自尊,
转瞬便被贪慕荣华的热切浸染,热切如野火燎原,势不可挡。
他唇瓣翕动数次,终究是缄默不言,
只将心中那点对千金公主的嫌恶死死压在眼底深处,
任利欲在心头翻涌成潮,惊涛拍岸。
沉吟半晌,他喉结滚动,终于下定决心:向富贵低头。
接着他毫不掩饰自己对金钱的渴望,对荣华的野心,
只是开口时强硬的劲头未减,迎着千金公主的目光,掷地有声地回道:
“要!”
一个字,干脆利落,没有半分扭捏,没有半分犹豫,
将他心底的欲望袒露无遗。
千金公主很是满意他的回答,将茶盏往案几上一搁,
她抬眸睨着冯小宝,凤眸微眯,眼底淬着戏谑与威压,
语气居高临下:
“好,你既想要荣华富贵,便须得听本宫的吩咐,
本宫让你往东,你不可往西,
本宫让你俯首,你不可抬头,
若有半分违逆,本宫有的是法子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冯小宝闻言,眼底的桀骜尽数敛去,取而代之的是恰到好处的恭顺。
他敛去眉宇间的锋芒,俯身拱手,动作行云流水,
姿态恭谨却不卑微,恰到好处。
他走街串巷这么多年,十分清楚女人的心思,
男人太过谄媚卑微反倒惹她们生厌,
唯有这般不卑不亢,守得住男儿风骨,方能叫她们趋之若鹜,如痴如醉。
他垂着的眼睫轻轻颤动,掩去眸底的算计,
俯身时脊背依旧挺直,丝毫没有佝偻之态,
倒将那份市井里磨出来的通透练达,藏在了恭顺的表象之下。
语气恳切,满满都是他的诚意:
“公主殿下金口玉言,实乃小民三生之幸,
常言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
小民一介布衣,草芥之身,如蜉蝣撼树,微不足道,
若能得公主青眼垂顾,效犬马之劳,
纵使赴汤蹈火,肝脑涂地,亦在所不辞!”
话音落定,他微微抬眼,眸光流转,
觑了觑千金公主的神色,
见其面带微笑,眸底的满意之色溢于言表,便知她对自己的回答十分受用。
而千金公主听着和先帝李治相同的声音说着对自己效忠的话,
再望着冯小宝这副模样,唇角的笑意愈发深邃,
她知道,自己已然握住了一枚足以搅动风云的棋子。
这枚棋子,将助她在如今这混乱的洛阳站稳脚跟,步步高升,从此再无人能撼动她的地位。
千金公主语气温煦,状似随意,纤手轻捻着腕间的赤金镯子,缓缓开口:
“小宝此言过矣,本宫倒不须你赴汤蹈火,亦无须你肝脑涂地。”
说罢,她莲步轻移,款步踱至冯小宝身前,凤眸微眯,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命令:
“来,唤一声:媚娘。”
冯小宝闻言,浑身剧震。
他一介市井货郎,走街串巷数载,
岂会不知“媚娘”二字乃是当朝太后的闺中名讳?
此名尊贵无双,莫说当面直呼,
便是私下里偶有提及,亦是大不敬的弥天大罪。
他慌忙垂首躬身,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濡湿了颈间的粗布衣领,
声音难以掩饰惊惧,之前的桀骜自恃瞬间消失:
“公……公主,这万万不可!
此乃太后闺讳,小民蝼蚁之命,
万万不敢僭越雷池一步!”
千金公主闻言,嗤笑一声,倏然抬腕,玉指如钳,狠狠捏住他的下颌,迫使他抬头直视自己。
指尖的力道带着彻骨的寒意,几乎要将他的下颌骨捏碎,
凤眸之中寒光凛冽,字字如冰刃剐过冯小宝的耳膜:
“僭越?在这公主府中,本宫说可,便无不可!”
她语气陡然凌厉,声如裂帛,带着雷霆万钧的威压,
“你若不喊,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三尺青锋,即刻便能让你身首异处,抛尸荒野,
沦为豺狼鹰隼的腹中餐,永世不得超生!”
她猛然松开手,嫌恶地拂了拂衣袖,
如同沾染了什么污秽,旋即语气又转为诱哄,
声音柔媚婉转,带着蜜糖般的蛊惑,足以叫任何凡夫俗子意乱情迷:
“可你若喊了,便是一步登天!
从今往后,锦衣玉食,钟鸣鼎食,权柄在握,煊赫一时,
再也不用做那走街串巷、仰人鼻息的货郎,再也不用忍饥挨饿,看尽世态炎凉,
富贵荣华,生死存亡,皆在你一念之间,你自己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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