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娘见她这般俯首帖耳的模样,眸中掠过几不可察的冷光,
旋即敛去,语气平淡且自带威严:
“冯小宝之事,你需守口如瓶,万不可大肆宣扬,
此乃宫闱秘辛,亦是哀家的逆鳞,
你若敢有半分口风走漏,或是借此事在外招摇过市,
莫怪哀家不念今日之情,
届时不仅你满门荣辱付诸东流,
便是你这公主尊荣,
也会化作过眼云烟,一夕倾覆。”
千金公主闻言,身子又是一颤,忙不迭躬身叩首,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战栗:
“千金省得,定当三缄其口,绝不敢有半分差池。”
武媚娘这才缓缓颔首,语调微微放缓,带着几分安抚之意:
“你今日这番剖白,哀家都看在眼里,也会记住你这份忠心。”
千金公主听罢,一颗心忽上忽下,只觉百感交集。
方才还如临深渊,惶惶不可终日,生怕一言不慎便引火烧身,满门倾覆,
此刻忽闻太后温言,又似绝处逢生,心头漫过一丝侥幸。
她垂着的眼睫抖得愈发厉害,先前的惴惴不安尚未散尽,又添了几分受宠若惊的惶惑。
武媚娘这一番恩威并施,先抑后扬,直教她心潮起伏,
恍若置身云端又骤然跌落尘埃,竟是一时之间,
连一句得体的谢恩之语都寻不出来,唯有伏在地上,连连叩首:
“谢太后恩典,千金……千金此生定当肝脑涂地,以报太后隆恩。”
武媚娘颔首,示意她起身,
“今日便留在宫中陪哀家一同用膳吧!”
太后赐膳乃是荣宠,千金公主只觉心头一阵狂喜漫溢,
先前的惊惶战栗竟在这一句话中消散大半。
她眼底闪过光彩,忙不迭又躬身行礼,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雀跃,却又竭力维持着恭谨:
“千金谢太后赐膳!”
晚膳后,
武媚娘已然想到要如何安置冯小宝。
给他一个可以随时听宣入宫又不至于落人口实的妥当身份。
寻常的宦官身份太过扎眼,外戚之名又无血脉可依,终究是不妥。
不如让他剃度为僧,再敕封白马寺住持。
如此一来,他便可以借讲经说法之名,自由出入禁宫,掩了悠悠众口。
冯小宝被王延年带进内殿,
武媚娘表情威严,掩饰自己的内心,声音清冷,一字一句:
“你这身份,留在宫中多有不便,
哀家且赐你名为怀义,
即日起往白马寺出家为僧。”
此言一出,
冯小宝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错愕,
他怔怔地望着武媚娘,那双凤眸里的冷冽与筹谋如寒星灼人,
让他心头一颤,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本以为,凭借这酷似先帝的声音,能留在宫中,一步登天,
却未曾想,太后竟会让他出家为僧。
殿内其他人同样惊愕,
白马寺乃是皇家敕建,佛门清净之地,
更是皇亲贵胄礼佛祈福的首选之所,
地位尊崇,非同凡俗。
王延年立于阶下,垂首敛目,心头却是惊涛骇浪。
他跟随武媚娘多年,最是知晓她的心性,
素来杀伐果决,对旁的男子,
便是皇亲国戚,也多是不假辞色,
太后今日为冯小宝如此费心,
还赐下“怀义”之名,更将他安置在白马寺这等皇家重地。
为他洗尽尘俗,铺平前路。
王延年暗暗思忖,
太后此举,既掩了悠悠众口,
又能让冯小宝借着僧人的身份自由出入宫禁,
这般苦心孤诣的安排,足见此人在太后心中的分量,绝非寻常。
他偷觑了一眼伏在地上的怀义,只觉此人日后定是前途无量,断不可小觑。
王延年抬眼觑了觑武媚娘的神色,见她面沉如水,无半分波澜,便知此事已成定局,断无转圜的余地。
武媚娘却全然不顾众人的惊愕,凤眸微眯,望着冯小宝,声音冷冽,
“怎么?你是对哀家赐的名字不满意?还是不愿出家为僧?”
冯小宝闻言,身躯一颤,忙将身子伏得更低,
在威严冷厉的太后面前,他连大气也不敢喘。
他喉头微微滚动,难以掩饰惶恐颤意,连连叩首,语气卑微虔诚道:
“小人不敢!小人谢太后隆恩浩荡!
能得太后亲赐法名,实乃小人三生三世修来的无上福泽,
莫说削发为僧,永伴青灯古佛,
便是赴汤蹈火,粉身碎骨,
小人也甘之如饴,绝无半分怨怼,更无半分推辞!”
武媚娘闻得冯小宝用李治的声音说的这番言语,
言辞间满是卑微恭顺、谨小慎微的模样,
心头倏然漫过一阵难以言喻的疼惜。
她的李治,何时这般低眉顺眼唯唯诺诺过?
她凝睇着伏于金砖之上的冯小宝,
凤眸微垂,长睫若蝶翼翩跹,
不动声色间掩去了眸中翻涌的百感交集,
压下了心头的酸涩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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