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纵然是叱咤风云的巾帼枭雄,终究也逃不过儿女情长的羁绊。
先帝已逝,这偌大的皇宫里,她坐拥万里江山,却连个能说句体己话的人都没有。
而自己,凭着这一副得天独厚的好嗓子,
便能轻而易举地走进她的深宫,攀上这至高无上的枝桠。
太后虽然已过六旬,但保养得当,面容姣好,年轻的时候定然是个绝代佳人。
寻常男子纵有万般本事,也难近太后三尺之内,
而他仅凭一副声线,便能得太后另眼相看,
往后若是能将这份恩宠牢牢攥在手里,
何愁不能一步登天,变成这大唐权倾一时的人物?
往后,他不必再看旁人的脸色,
只需将太后哄得欢心,这荣华富贵、权势尊荣,还不是唾手可得?
他强压下心头的躁动,脊背挺得更直了些。
这不比做千金公主那个老女人的面首要好万万倍吗?
尽管内心雀跃不已,他面上却半点不敢流露,
依旧恭恭敬敬而立,将那卷《金刚经》捧在胸前,只安静等着太后的下一句吩咐。
千金公主的车驾还没到公主府,便被一骑快马截住。
那骑士一身玄色劲装,腰悬鎏金令牌,声如金石般沉厉:
“太后有旨,召公主即刻入宫,不得延误!”
车驾匆匆调转马头,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辘辘的声响,
惊得街边的摊贩纷纷避让。
她端坐车内,黛眉紧蹙,心头翻江倒海,一遍遍忖度:
莫不是冯小宝言行失仪,触怒了太后?
一入上阳宫,千金公主不敢有半分迟疑,趋步上前,盈盈拜倒:
“千金参见太后,太后圣安。”
武媚娘并未叫她起身,只是望向冯小宝淡淡开口,声线平缓略带威压:
“你先去偏殿歇息,”
转而对白月吩咐:
“白月,让人好生伺候!”
冯小宝闻言,忙躬身俯首,恭谨应声:
“小人遵旨,谢太后恩典!”
他垂着眉眼,不敢再多看殿中分毫,恭敬地退至殿门。
白月敛衽躬身:
“奴婢遵命,太后放心,奴婢定会妥善安排,绝不让人怠慢了公子。”
说罢,她抬眸朝冯小宝递了个示意的眼神,引着他往偏殿而去。
千金公主还跪在地上,脊骨却不自觉地微微发挺。
瞧太后方才对冯小宝的态度,分明是十分满意的模样,
如此说来,此番召自己入宫,莫非是要论功行赏?
想到这里,千金公主心头一阵窃喜,唇角的笑意几乎要抑制不住地扬起来,
只能用低垂的头颅来掩饰那按捺不住的得意与雀跃。
她甚至已经暗自盘算起来,太后若是问她要什么赏赐,她要如何得体的回答。
武媚娘的目光落在她微微颤动的后颈上,眸色深沉,却未言语。
周遭静得只闻彼此的呼吸声,
千金公主等了片刻不见动静,
心头那点雀跃便渐渐被不安取代,
方才扬起的唇角也悄然绷紧,后背渐渐沁出薄汗,
太后喜怒无常,她一时竟无法判断这份缄默背后,
究竟是雷霆之怒的前奏,还是论功行赏的铺垫?
这时,武媚娘慢条斯理的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你献上的那个冯小宝,究竟是何来历?”
千金公主正欲回答,
武媚娘将茶盏重重放下,哐当的声音震的千金公主耳朵发麻,
她听得武媚娘继续说道:
“你知道,哀家最是讨厌那些投机取巧钻营攀附、心怀叵测之徒!”
千金公主心头一凛,
方才有多窃喜现在便有多惊惧,
她伏在地上,脊背绷得笔直,声音恭谨无措:
“回太后,千金不敢欺瞒,
这冯小宝本是洛阳坊间的一介货郎,
平日里走街串巷,贩卖些脂粉钗环过活。”
殿内静得落针可闻,千金公主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作响,几乎要撞破胸膛。
她生怕太后动怒,忙又叩首,额头轻触冰凉的金砖,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的剖白:
“太后明鉴!
千金绝非有意引市井莽夫惊扰太后凤驾,
实在是那日千金偶经坊间,听闻他说话声线,竟与先帝有九分相似,
臣女念及太后长夜孤寂,睹物思人,心中定然凄苦,
这才斗胆将他寻来,献于太后驾前,
只求能为太后略解烦忧,绝无半分攀附钻营之心!”
说罢,她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额角泛红,声音已然带了几分哽咽:
“千金对太后的一片忠心,昭昭日月,可鉴天地!
若有半句虚言,甘受天打雷劈之罚!”
武媚娘静立片刻,目光落在她颤抖的肩头,良久,才缓缓抬手:“起来吧。”
千金公主如蒙大赦,这才敢慢慢起身,垂首而立,不敢抬眸,
鬓边的珠钗因方才的动作微微摇晃,显露出几分狼狈。
本是该讨要赏赐的,此刻却半点念想也无。
千金公主只觉脊背发凉,额角的冷汗顺着鬓发往下淌,沾湿了颈间的绣帕。
她垂着的眼睫簌簌颤动,满心满眼皆是后怕。
方才那番剖白已是赌上了身家性命,能得武媚娘一句“起来吧”,
已是天大的恩典。
什么金珠绸缎,什么官爵封赏,于她而言,
都不及此刻能安然立于殿中、保全家门来得重要。
她只求太后能念及这份忠心,往后不再疑心于她,
便是此生万幸,哪里还敢奢求半分额外的恩宠。
殿内的龙涎香袅袅,熏得人头晕目眩,
千金公主屏声静气,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生怕自己一个不慎,便又触了眼前人的逆鳞。
内心还要忐忑不安的想:
太后如今是越发的阴晴不定喜怒无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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