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洪武年间。
朱元璋站起身,望着天幕,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对身旁的马皇后说些什么。
千言万语在胸中翻滚,最终却只化作一声悠长沉重的叹息:“唉……君以此兴,必以此亡。”
话音里,有无尽的了然,也有深深的疲惫。
他不再多言,转身,很自然地牵起马皇后的手,粗糙的掌心包裹着温暖:
“走,妹子,看半天,饿了。”
“去膳房,像咱刚起兵那会儿,你淘米洗菜,俺来切肉掌勺,可好?”
马皇后回握住他的手,眉眼温和,带着笑意:“重八说好,便好。”
帝后二人相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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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南京城外。
荒僻破败的仙鹤观。
朱棣与蓝玉领着数十名心腹锦衣卫,悄无声息地潜至此处。
暮色浓重,道观破败,唯有虫鸣唧唧。
“燕王,真干啊?”
蓝玉压低了嗓子,环视这荒凉地界,再次确认。
朱棣瞥他一眼,没好气道:“那不干,我们现在各回各家?”
蓝玉讪笑一下,摸了摸鼻子:“还是干吧,反正天塌下来,也是你这高个子先顶着。”
朱棣懒得再翻白眼,心里却也是一阵无奈长叹。
有啥办法?
爹让儿子背黑锅,当儿子的,还能撂挑子不成?
众人悄然动作。
有人迅速清理观内主要殿宇的积尘蛛网。
有人小心取下那摇摇欲坠的旧匾额,换上一块不起眼却簇新的木匾。
上书三个朴拙却有力的字:“英烈祠”。
新匾被特意做旧,挂在昏暗处,并不显眼。
正殿之中,朱棣和蓝玉亲自动手,安放牌位。
主位之上,恭敬置放:“李定国”。
次位并列:“郑森”、“周姑娘”、“王男子”。
宫女周氏,名字不知,抱着清兵摔下城墙而死。
太监王男子,诈降投毒失败,被清军砍成肉泥。
不知其名,朱棣便以男子为其名。
随后,左右两侧,依照顺序,安放着那些他们从天幕惊鸿一瞥中,从后人只言片语的评论里,竭力搜罗、拼凑出的名字与身份。
每一个名字,都代表一段即将被湮没的壮烈,或平凡人的不屈。
陈开,箍桶匠,兵败被俘,在浔州牺牲。
廖观音,农家女,兵败被俘,在成都就义。
邱二娘,医者,在泉州南校场被凌迟处死。
夏完淳,少年诗人,抗清被捕,南京西市从容就义。
邱辉,养鸭小贩,在与清军作战中,于战场引爆火炮殉国。
王屠户,猪肉摊贩,参与江阴守城,城破后巷战至力竭,被砍杀于肉铺前。
李二嫂,卖粥妇人,清军攻占扬州间,为明军传递清军动向,被发现后遭杀害。
赵阿三,炸油条小贩,嘉定抗清时用热油泼登城清军,城破后被磔杀于油锅旁。
柳姑娘,南京城破前资助抗清义士,清军入城后自缢于秦淮河畔楼中。
侯德,市井游民,在激战中中炮牺牲。
张泼皮,街头混混,被俘不降,被清军处死。
吴复,酒楼老板,城破拒逃,举火自焚,与楼俱烬。
名姓各异,出身迥然。
有士人,有义军。
有太监,有宫女。
有工匠,有商人。
有农家,有摊贩。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此刻,他们的牌位静静立于这破败道观的正殿之中,无声诉说着一个王朝终局时,散落在历史缝隙里的血性与微光。
朱棣与蓝玉亲手点燃线香,插于香炉。
青烟袅袅升起,模糊了牌位上的字迹,也模糊了时光的界限。
二人对着这些“未来”的忠魂,肃然躬身,心中默念了几句无人知晓的告慰之词。
事毕,不留痕迹。
众人如来时一般悄然退去,消失在沉沉夜色中。
仙鹤观外,大门依旧破烂,墙头荒草萋萋,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只有殿内被仔细打扫过的一隅,那块新换的匾额,以及那袅袅未散的香烟和静静矗立的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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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清初的惨烈故事,天幕已展现多次。
其他朝代的古人看罢,除了对异族入侵的愤慨与对末世乱象的唏嘘,更多将注意力放在了由此引发的历史评价与道德困境的探讨上。
焦点之一,便是史可法。
对此人的评价,历朝历代总体趋于正面。
“气节有亏”是原则性问题。
但“能力不足”是可以被谅解的缺憾。
尤其是在承平既久、制度僵化的末世。
史可法困守孤城,最终殉国,尤其是殉于异族之手。
这份“死社稷”的壮烈,在很大程度上抵消了其战略失误、调和无力等诟病。
主流舆论大抵可归结为:才具或有不逮,然忠节无愧千秋。
翻译成如今的大白话,就是:能力有问题,但思想没问题。
由此,又引申出一个更尖锐的假设性议题:若史可法当时投降,可换取清军应允不屠扬州,他该不该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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