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塞北的黄沙,掠过西夏国都兴庆府的城墙,却在抵达皇宫正门的那一刻,仿佛被无形的气场凝滞。
辽帝的仪仗,那明黄色的龙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鎏金的车驾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而威严的声响。
这支象征着大辽皇权的队伍,此刻正行走在一种极为奇特的阵仗之中——身后,两万西夏铁骑盔明甲亮,玄色的披风如乌云般铺展,手中长枪斜指地面,枪尖寒芒闪烁。
他们名义上是“护卫”,可那紧绷的下颌、警惕的眼神,以及与辽仪仗保持的十步之距,都在无声地诉说着这场“护卫”的实质:既是监视,亦是无奈的臣服。
仪仗队伍一路畅通无阻,穿过了兴庆府繁华的街道,市井百姓早已被驱散至两侧,只能远远地偷瞄这支来自北方强国的队伍,以及那两万如临大敌的西夏铁骑。
最终,队伍停在了那座巍峨的西夏皇宫门前。
宫墙由巨大的青灰色条石砌成,高达数丈,墙头之上,玄色的西夏王旗与金色的日月图腾交相辉映,透着一股苍凉而雄浑的气息。
宫门缓缓大开,两扇厚重的朱漆大门在太监们的牵引下,发出“吱呀”的沉重声响,仿佛开启了一段尘封的历史。
门内,两列西夏宫廷侍卫肃然而立,他们身着黑色劲装,外罩银色鳞甲,腰间悬挂着弯刀,双手按在刀柄上,脊背挺得笔直,如同一尊尊没有感情的雕塑。
阳光透过宫门的缝隙洒进来,落在他们的甲胄上,反射出冷硬的光泽,整个宫门内外,气氛庄重得近乎凝滞,连风似乎都不敢轻易穿过。
然而,在这肃穆的场景中,最引人注目的,并非那威严的侍卫,也不是那宏伟的宫门,而是伫立在宫门正中央的一道身影。
那是一位女子,一袭华贵的宫装曳地,裙摆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西夏缠枝莲纹样,随着她细微的呼吸,金线在阳光下流转,仿佛有活物在裙摆上跳跃。
她的头上覆着一层轻薄的白纱,纱质通透,如云雾般将她的面容遮去大半,却偏偏挡不住那从纱后透出的绝世风姿——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哪怕只是静静地站着,也如同一幅精心绘制的仕女图,美得惊心动魄。
更令人心悸的,是她周身散发出的迫人气势,那并非女子的柔美,而是一种久居上位、执掌生杀大权的威严,混合着几分难以言喻的神秘与疏离,让周遭的侍卫都不敢与之对视。
她,便是西夏的实际掌权者,太后李秋水。
她并未摆出帝王迎接贵宾的盛大排场,没有礼乐,没有百官相陪,仅仅是独自一人站在那里。
可奇怪的是,她站在宫门正中,却仿佛成了整个皇宫、乃至整个西夏的中心,所有的光线、所有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汇聚在她身上。
当萧峰一行人簇拥着辽帝的仪仗抵达宫门时,李秋水那露在轻纱外的双眸微微弯起——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眼波流转间,似有秋水荡漾,清澈却又深邃,此刻弯起的弧度里,流露出一种复杂难明的神色:有对来者的审视,有对局势的了然,却又夹杂着几分真切的笑意,像是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故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萧陛下,远道而来,有失远迎了。”
李秋水的声音缓缓响起,依旧带着那股独特的慵懒与磁性,语调不高,却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能穿透周遭的凝滞,直直地勾人心魄。
每个字都像是落在棉花上,轻柔却又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连萧峰身旁的辽帝,都忍不住悄悄抬眼,想要透过那层白纱,看清这位传说中手段狠辣的西夏太后究竟是何模样。
萧峰迈步上前,他身着辽国的亲王服饰,玄色长袍上绣着青色的龙纹,腰间系着玉带,身姿挺拔如松。
面对李秋水的问候,他神色平静,不见丝毫波澜,仿佛眼前的不是执掌西夏的太后,只是一位寻常的故人。
他微微侧过身,对身后挥了挥手。
两名身材高大的辽国侍卫立刻上前,他们手中拖着一个人——那人正是西夏皇帝李谅祚。
此刻的李谅祚,早已没了往日的帝王威仪,如同死狗般瘫软在侍卫手中,头发散乱,衣衫褶皱不堪,面色灰败得如同一张废纸,双眼半睁半闭,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侍卫们毫不客气地将他拖到李秋水面前,“咚”的一声扔在地上,李谅祚甚至没能发出一声闷哼,只是象征性地抽搐了一下,便再无动静。
“太后,令郎热情好客,率两万铁骑于五十里外相迎,萧某感念盛情,特将他完好带回,交由太后管教。”
萧峰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可仔细品味,却能察觉到其中一丝不易察觉的揶揄——那“热情好客”四字,落在李谅祚身上,简直是天大的讽刺;
而“完好带回”,更是在暗示李谅祚带兵伏击却反被擒的狼狈。
李秋水的目光落在如同烂泥般瘫在地上的儿子身上,那眼神中没有多少母亲见到儿子受辱后的痛心,反而更像是一位匠人在审视一件自己亲手打造、却最终沦为废品的作品,带着几分审视,几分淡漠,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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