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竿胡乱点着地,好几次磕在石头上,震得虎口发麻。
脚下绊到不知道什么东西,重重摔了一跤,膝盖和手掌火辣辣地疼。
我顾不上,爬起来继续“跑”。
身后,那个警察喊了一声“哎,等等!”,但我没停,也不敢停。
直到那脚步声和喊声彻底被耳边的风声淹没。
我瘫坐在一条巷子口,背靠着墙大口大口喘着气。
是试探!一定是试探! 葛爷在看着我!他一定在哪个角落里,看着我!
等我“上钩”,他就会跳出来,打断我的腿,或者......
不,我不能信。
这世上,谁都不能信。
可是...那院子,真的空了,不像是假的......
脑子里突然冒出白天那个流浪汉老头的话,和他那根破木棍敲地的声音——
“小瞎子,今天街上没人,别在外面跪着了,回家去吧......”
那个跟我“抢地盘”的老头,他是唯一一个,跟葛爷没关系,却又一直在我身边看着的人。
我扶着墙,慢慢站起来,开始往回挪,不是回那个空院子,是回白天“跪街”的那个街角。
夜深了,街上几乎没人。
只有很远的地方,偶尔传来几声醉汉的嚎叫或野猫的厮打。
我挪到那棵老树下,用竹竿小心翼翼地探着。
碰到了蜷缩在墙角的一团。
是那老头,他好像在睡觉,发出带着痰音的呼噜,还有那股熟悉的恶臭。
我犹豫了很久,用竹竿轻轻戳了戳他。
呼噜声停了。
一阵窣窣的摸索声,然后是老头不耐烦的沙哑声音,“谁啊?!大半夜的!”
“是...是我......”
老头似乎辨认了一下,哼了一声,“小瞎子?你不回家,跑回来干啥?”
“那院子...空了。”我哑着嗓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点,但尾音还是抖了。
老头那边沉默了一下,然后,我听到他慢慢坐起身的声音,“你还真把那贼窝当家了?”
“怎么回事?”我感觉他知道什么。
“上午,我瞧见好几个生面孔,在附近转悠,不像是逛街的,眼神利着呢。”老头顿了顿,压得更低,“是‘雷子’!”
我怔了一下,“雷子”就是便衣警察。
“肯定是错不了!我这辈子什么没见过,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他的声音低了些,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漠然,“管你的那伙贼不是被摁了,就是闻到味跑了!总之是没了!”
“今天中午他们就没派人过来瞅你,往常这时候,斜对面巷子口那个抽烟的,跟电线杆子似的。”
他打了个哈欠,“以前是惹不起那伙贼,老子才把“跪街”的好位置给你的。
现在不一样喽......”
老头还没说完,我脑子就空白了,“我真的...自由了?”
老头哼笑了一声,“你不都说院子空了吗?这么干净肯定是被人‘扫’过了。
回你真正的家去吧!”
我还是没有缓过神。
“给。”老头忽然又开口,一个有点硬的东西塞进我手里。
我摸了摸,是副眼镜。
老头扬起腔调,“路上捡的,大黑墨镜,名牌!我不瞎,留着也不能填肚子,赏你了!
你脸上那俩道子吓人的很!戴上吧......
遮了疤,才有个‘人’样儿。”
老头似乎又躺下了,叹了口气,“这地儿,明天我占了。
你......别回来了。”
我没动,站在原地,手里死死攥着那副墨镜。
脑子里那根绷了十几年的弦,突然,“嘣”地一声,断了。
不是轻松的断裂,是一种山崩地裂的无声轰鸣......
我猛地转身,把竹竿和那副墨镜一起胡乱抓在手里,像发了疯,朝着一个完全未知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跑!跑!离开这里!离开这条街!离开所有熟悉的气味和声音!跑得越远越好!
好像只要跑得够快,就能把身后那十几年的黑暗、血腥、恶臭,连同那个刚刚被宣判的可笑“自由”,一起甩掉!
从天黑一直跑到天亮。
我看不见路,看不见车,看不见人。
竹竿成了累赘,被我扔掉。
我没有方向,在黑暗中横冲直撞。
身体撞上坚硬的墙壁、栏杆、垃圾桶......
摔倒,爬起来,再跑!
耳边是尖锐的汽车喇叭声,司机探出头来的怒骂,“找死啊!瞎子不看路!”
有车轮几乎擦着我脚边碾过的风声。
有人拽住我的胳膊,把我扯到一边斥责,“不要命啦!”
是那个差点撞到我的司机,还是某个路人?
我不知道,也分不清。
我甩开所有试图触碰我的手,像甩开毒蛇。
我不需要帮助!我谁都不要信!我只想跑!只想逃出地狱!
最后,我冲进了一条狭窄、潮湿、散发着垃圾味的阴暗小巷,这里竟然让我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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