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外的日头暖融融地斜洒下来,将廊下的青石砖晒得温热,几枝早发的杏花探过墙头,淡粉的花瓣随风轻轻晃着,捎来初春二月独有的清浅气息。
院落不远处,借着日光做着针线活的婢女偶尔发出嬉闹的笑声,为这林家后宅的静谧添了几分鲜活的暖意。
林清儿听着秦怡的话,却是轻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洞悉人心的淡然:“李元容她岂是有的选?”
她抬眸看向秦怡,眸中满是自若:“李家如今得罪的可是那长乐王李幼良,前路茫茫,便是赵郡李氏肯倾力相助,那也得掂量着其他世家大族的脸色。再者依我之见,李元容的李家不过仅是旁支,便是有心相助,力道亦有限。”
秦怡眸光一亮,先前的几分不忿彻底烟消云散,豁然开朗道:“那由此一来,李元容缺的正是帮衬着周旋皇室的底气。我们递过去的不是施舍,是让她能喘口气的凭仗,别说让利抵债,便是再苛刻些的条件,那她也只能咬着牙应下!”
林清儿闻言缓缓颔首,指尖在书册封面上轻轻敲了两下,眸光沉静如水:“正是如此,即便李元容能求得其余世家大族援手,那代价想来也并不低廉。林家要的只不过是些利帛之事,她定会知晓该如何抉择。”
秦怡听得连连点头,眼中最后一丝犹疑也消散殆尽,她抬手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语气轻快了不少:“如此说来,倒是我们占了便宜,还落了个顺水人情。”
“其实依此事而言,我倒是有一策,倘若能成事,那李家危机必解,反而还能落得些许进益。”
林清儿说这话时,眉峰微挑,眼底漾开一抹浅淡却了然的笑意,语气不疾不徐,带着几分自若从容。
秦怡闻言眸光倏地一亮,身子微微前倾,追问的语气里有些急切:“噢?是何妙计?清儿姐你快说来听听!”
林清儿将书册轻轻合上,指尖在封面上缓缓摩挲着,眼底的笑意深了几分:“长乐王李幼良一向嚣张跋扈,暴戾恣睢,朝堂文臣武将对其颇有怨言。只需让李元容借献粮之名,将这批粮草直接呈给太子殿下,再暗中透些长乐王的行事作风的风声。”
“想来以太子东宫之势,李家之危不过仅是弹指可解的小事罢,届时,李家还能借着太子殿下的权势,在朝堂上挣得几分颜面。”
秦怡有些发怔,心里默默斟酌着此事的谋划,指尖无意识地在茶盏边缘轻轻划着圈,眉峰微蹙,眼底翻涌着思索的光。
“稍后将此事与福叔言明,”林清儿指尖轻轻点了点桌案,语气清冷道,“他自会知晓该当如何处置。让他将契约文书与我们的计策一并送至李元容手中,切记叮嘱一句,此事需暗中行事,万万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秦怡缓声应下,长叹了一口气,语气带着几分低落道:“倘若此时家主在便好了,能与太子东宫搭上线,又何须便宜了李家。”
“那你可是多想了,家主可不喜与皇室之人有所勾连。”林清儿闻言,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案桌纹路,眼底漾开一抹浅淡的讥诮,“皇室风波诡谲,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林家能安稳至今,靠的可从不是攀附。”
秦怡微微颔首,话锋一转,眉眼间染上几分惦念之色:“还有七日便是一月之期,也不知家主行程是否顺遂,可能如约归来。都已有两三月未曾见过家主,我可是让婢女多做了几身袍服,也不知家主能否称心………”
林清儿执书的指尖微微一顿,眼帘几不可察地垂落了一瞬,面上依旧是那副清冷沉静的模样,唯有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怅惘,稍纵即逝。
她很快便敛去了那点情绪,抬眼看向秦怡,声音轻缓了几分:“家主行事素来稳妥,既说了一月之期,便定会如期而归,你也不必如此担忧。”
这般说着,可林清儿却是有些心不在焉,目光越过秦怡的肩头,落在窗外摇曳的柳枝上,微微愣了神。
秦怡瞧着她忽然沉寂下来的模样,转身左倾了些许,脸上有些懵懂的疑惑,伸手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清儿姐,你怎么好似藏有心事,方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不言语了?”
林清儿缓过神,抬手拍了拍秦怡的手,唇边漾开一抹浅淡的笑意,掩去了眼底残存的那点怅惘:“没什么,只是忽然偶想起些琐事罢了。”
日头正盛,二月底的风带着几分料峭的暖意,穿堂而过。两人各自陷在摇椅里,椅背轻轻晃着,阳光透过树上的新枝芽斜斜洒进来,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院墙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伴着隐约的风声,一时都没再说话,这片刻的沉寂,便也带着院落里的动静随着暖阳一同静了下来…………
…………………………
长安城,东城。
林家那仍未挂匾的新宅院内,西天的残阳正缓缓沉落,一片橙黄洒落。林康站在廊下,晚风携来几许冷意,他反复地翻看着从上洛飞鸽传来的书信,眉头微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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