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娉婷和书语一直在等着荣家的回复,先是传来消息说荣家不做这笔生意,沈娉婷和书语还失望不已。但没想到,没过两天,荣帆携岑氏就主动找上了门。
沈娉婷和书语找的人,带头的一个叫桑明政,久经科举未中后,投身商贾,现在供着明采轩的抵手,抵手就是手绷带。绣娘在长时间使用手绷时,竹圈或木圈会硌手,在手绷的内圈上缠上一圈柔软的皮条,这样拿着就更舒服,不易疲劳。这项生意不大,皮条又不是一次性用品。但是梓婋给的价格高,力求抵手要经久耐用,柔软舒适。所以对桑明政来说,明采轩是他的主要主顾之一。当然抵手这门生意,出货量有限,赚的就有限,架不住书语额外开的价高啊,谁会跟钱过不去呢?再说又不是什么触犯大明律的事,只不过是一出懂装不懂的戏码罢了!
书语出面示意桑明政化名蒯正梁,是从嵊州来的读书人,颇有家资,但屡试不第,郁闷失望之下,出来游历天下。因家中小女许了应天的世交好友做儿媳,就想着替女儿在应天置办些田产。因人生地不熟,迟迟未曾寻得合适的田地。
蒯正梁频繁出入各种文人雅集,最终和荣帆搭上了话。几番诚恳求购的言语下,到底是让荣帆这个囊中羞涩又强撑门面的破落户动了心。
一间小小的茶馆内,荣帆携岑氏带着地契约见了蒯正梁,还挽请了一个牙行的牙人做见证人。
“哎呀!”蒯正梁一口嵊州口音,说话语速又快,显出几分滑稽的急切,“荣兄和嫂夫人真是爽快,这上等的水田这么便宜就过给我了。什么都不说了,都在酒里,都在酒里!”
三人举杯相碰,一派和谐融洽之下,荣帆却肉眼可见地坐立不安。岑氏倒是神色自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叠银票,笑得合不拢嘴,一点都不顾忌内宅妇人的身份,和蒯正梁你来我往,频频举杯。
在牙人的见证下,双方立书为证,签字画押,交接银票和地契后,荣家的田地姓了蒯。
回程的马车上,相比岑氏的兴高采烈,荣帆是愁眉苦脸,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
“诶,诶,诶诶!”荣帆连唤数声沉浸在点数银票快乐之中的岑氏,岑氏都充耳不闻。最后他不耐地扯了岑氏一把,力道没控制好,猝不及防歪倒,银票洒了一地。
岑氏看都不看荣帆,急忙俯身去捡拾,一边手忙脚乱地收拢着纸张,一边抱怨道:“你干什么啊!你瞧这洒的,好在是在车里,要是在外面,给路人抢了去怎么办?”
荣帆对妻子的动作和话语,感到一言难尽,骨子里的文人酸腐气,让他觉得妻子这般十分丢人,好在车内就他夫妻二人,也没有旁人看在眼里。
荣帆帮着捡拾完毕,捏着一张银票,带着惴惴不安的情绪道:“以旱地充水田,这事儿要是闹起来,到哪里我们都是理亏的,万一蒯正梁上官府告咱们,咱们丢失钱财不说,还要身败名裂。”
岑氏清点着捡起来的票子,发现少了一张,转着身子四处找,看到荣帆手里捏着一张,急忙就抽了过来,吹了吹上面并不存在的灰,满不在乎地道:“刚才吃酒的时候,你没听到吗?这蒯老板今日就要启程回嵊州了,嵊州和应天相距不下五百公里,等他发现不对,一来一回,也是三四个月之后的事了。就算找上门,到时候文儿高中,咱们家有了官身,还怕一个商贾上门撒泼吗?大不了赔点银钱就是了。”
荣帆完全没有岑氏这么乐观:“文儿中了榜,姓蒯的再闹起来,岂不坏了文儿名声?”
岑氏抓着一把票子,在另一只手上拍得啪啪作响:“诶,诶,诶,看看,看看,这是什么?文儿北上的钱绰绰有余了,敏儿可以置办些像样的行头了,咱们家下半年的嚼用也妥了。你想那么多干什么?事情还没发生呢!先把眼前的火给救了,行不行?”
荣帆看着妻子认真为家计盘算的模样,终究把话咽了回去——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呀!读书人再清高,也抵不过柴米油盐;他读了再多圣贤书,也填不饱一家人的肚子。
半个月后,龚家船队扬帆北上,荣卿文亦随之踏上了前往京师的路途。
“爹、娘,妹妹,不必再送了!”荣卿文带着两名小厮与几大包行李,立于船舷之上,朝岸上的亲人挥手作别。
岑氏追前几步,殷殷叮嘱:“路上千万当心,天凉记得添衣,莫要吃生冷之物……若有水土不服,就用我们自带的乡土泡水喝……”慈母之心,情真意切。荣卿敏也跟着岑氏上前追了几步,想要说些什么,还未曾出声,几声厉喝陡然截断了这温情脉脉的离别。
几名官差疾步而来,直冲荣家众人。荣卿文在船上看得分明,父母瞬间被衙役围住。他急得在船舷上来回奔走,高声呼喊,可江风呼啸,将他的声音撕得粉碎。
荣帆和岑氏惊慌不已,岑氏倚靠着荣帆,躲避着衙役伸来的手。荣卿敏还算镇静,她一个箭步挡在父母身前,色厉内荏地呵斥:“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官府就能随意抓人?也不看看这里都是些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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