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动静着实不小，顿时引来了送行的龚大太太及一众家眷，连言府的刘氏与梓嫱也闻声而来。
“卿敏姐姐，这是出了什么事？”梓嫱挽着刘氏的手臂，望着眼前剑拔弩张的场面，掩唇惊呼。
荣卿敏环视渐渐聚拢的人群，顿时一股羞耻感从心底升起，脸上更是火辣辣的。荣帆和岑氏自觉无地自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甚至恨不得化作江上的一缕轻烟，就此消散。
带队的捕快正是当初为了钱家案子和梓婋打过交道的杨行。
杨行不识得其他人，但是识得龚大太太。杨行恭敬地朝龚大太太行礼解释：“龚大太太，在下奉命前来，请荣老爷去衙门回话。有人状告荣老爷以次充好，用旱地冒充水田，牟取暴利。现在原告在衙门击鼓鸣冤，张如彦大人已经接了状纸。”
杨行的话不亚于一枚霹雳弹扔在了人群里，霎时间，人群里如同炸了锅一样，议论纷纷。审视的目光，指点的手指，交头接耳下的闲言碎语，如同浪涛一般朝荣帆一家三口身上兜头淋下，似要将他们彻底淹没。
难堪、羞愤、无地自容，这些词都不足以形容荣卿敏此刻万分之一的心境。
听到“旱地充水田”的刹那，荣卿敏什么都明白了——怪不得哥哥临行前，父母能突然拿出厚厚一叠银票，她还当是家中最后的体己，却不想，那竟是沾着欺骗与谎言的赃款！
“这、这纯属诬告！”荣帆强撑着开口，声音却虚得发飘，“我们荣家书香门第……”
“爹！”荣卿敏猛地打断他，脸颊烫得像被火烧。
她清清楚楚地看见，龚大太太别过了脸，刘氏低头整理着袖口，仿佛眼前这一切污糟事，还不如她腕间一枚玉镯值得注目。梓嫱倒是睁着一双惊惶的眼，可她的手紧紧挽着母亲，一步也未向前。
没有一人出声，没有一句圆场。
杨行仍维持着表面的客气：“荣老爷，有什么分辩的话，还是当着张大人的面说吧！我等也是奉命行事，就不要为难我等办差的了！”
可这客气比呵斥更令人心寒。荣卿敏咬紧了下唇——她看得出来，杨行是碍着龚、言两家在场才未动粗。若他们肯为荣家说一句话，哪怕只是淡淡一句“是否误会”，局面也不会如此难堪。
可龚大太太始终沉默，刘氏更是垂眸不语。言氏，那可是她父亲的舅家啊！往日里言府宴请，荣家何曾失过礼数？如今事到临头，竟无一人愿为他们拂一拂衣袖。
一股冰冷的恨意混着羞耻，从心底翻涌而上。
她不去想父母的欺瞒、自家的丑事，却将这一刻的屈辱与无助，全记在了这些“冷眼旁观”的人身上。
原来所谓姻亲，所谓世交，不过是一张薄纸，风雨未至，已自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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