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涛阁”那场充斥着虚伪、冲突与冰冷刀光的同学聚会,如同一场光怪陆离的梦魇,终于在午夜时分仓皇落幕。水晶吊灯的光芒被抛在身后,连同那些浮夸的笑声、探究的目光和周强那淬毒的眼神。林雪薇坐在自家那辆黑色轿车的后座,身体深陷在柔软的真皮座椅里。车窗外的城市灯火飞速向后流淌,在湿漉漉的路面上拖曳出长长的、扭曲的光带,如同她此刻纷乱而疲惫的心绪。
司机专注地开着车,车内一片沉寂,只有空调暖风低沉的嗡鸣。林雪薇将头轻轻靠在冰凉的车窗玻璃上,闭上眼睛。眼前却不受控制地闪过包厢里的画面:周强志得意满的侃侃而谈,那些谄媚的附和,夏侯北沉默压抑的身影,那杯被他不断灌下的琥珀色液体……还有最后,他骤然起身离席时,那决绝而孤傲的背影,以及那句冰冷刺破喧嚣的嘲讽——“坐在办公室里动动笔,卡一卡项目,这钱赚得是轻松。”
那句话,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瞬间划破了周强精心营造的“资源整合”的华丽外衣,露出了内里令人作呕的权钱交易的实质。而周强那瞬间铁青扭曲的脸和眼中毫不掩饰的狂怒杀意,更是让她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夏侯北……那个穿着朴素、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退伍兵。他眼神深处的压抑和最后爆发出的那种近乎自毁的锐利,像一颗投入她沉寂心湖的石子,漾开了一圈圈复杂难辨的涟漪。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愤怒,一种与这浮华世界格格不入的、带着硝烟味的真实。这真实,让她感到一丝莫名的震动,也让她对周强那精心包装的形象,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深刻的幻灭。
车子平稳地驶入一个绿树掩映、环境幽静的高档住宅区,最终在一栋灯火通明、带着独立庭院的三层别墅前停下。铁艺大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小姐,到了。”司机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寂静。
林雪薇睁开眼,眼底带着一丝尚未散尽的疲惫和茫然。她推开车门,深秋夜晚的寒气立刻包裹上来,带着庭院里草木的湿润气息。她裹紧了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羊绒大衣,快步走向那扇厚重、雕花的橡木大门。高跟鞋踩在光洁的花岗岩台阶上,发出清脆而空旷的回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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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厚重的橡木大门,温暖明亮的灯光和一股混合着名贵熏香、真皮沙发以及刚刚烘焙出炉的甜点气息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门外的寒意。玄关处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映照出水晶吊灯璀璨的倒影。
然而,这份温暖和馨香并没有带来丝毫的放松。客厅里,巨大的水晶吊灯将一切照耀得纤毫毕现。林父林母正端坐在宽大的欧式真皮沙发里,显然是在等她。
林母穿着一身质地精良的墨绿色丝绒家居服,保养得宜的脸上妆容精致,此刻却带着一种迫不及待的热切。看到女儿进门,她立刻放下手中那杯冒着热气的花茶,站起身迎了过来。
“雪薇!回来了!”林母的声音带着过分的热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伸手就要帮女儿脱下大衣,“聚会怎么样?累坏了吧?快让妈看看!”她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急切地在女儿脸上、身上扫视着,试图捕捉任何一丝与周强有关的情绪信号。
林父则沉稳地坐在原位,穿着一件深色开司米羊绒衫,手里拿着一份摊开的财经杂志,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他抬起头,目光透过镜片看向女儿,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洞悉一切的穿透力和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并没有起身,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但那平静的目光却让林雪薇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爸,妈。”林雪薇避开母亲伸过来的手,自己将大衣脱下,交给旁边静候的佣人。她的声音带着聚会后的疲惫,有些沙哑。“还好,就是有点吵。”她简短地回答,试图绕过母亲那热切的问题。
“快坐快坐!”林母拉着女儿的手,将她按坐在自己旁边的沙发上,身体微微前倾,脸上堆满了笑容,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兴奋,“跟妈说说,周强这孩子……今天表现怎么样?对你还那么上心吧?”她眼神热切,充满了期待。
林雪薇身体微微一僵。周强……那个名字此刻听在耳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油腻感和虚伪感。包厢里他那掌控一切的姿态、对夏侯北刻意的贬低、以及最后那毫不掩饰的狠厉眼神……一幕幕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翻腾。她端起佣人刚放在她面前骨瓷杯里的热茶,指尖感受到杯壁的温热,试图汲取一丝暖意,也试图掩饰内心的烦乱。
“妈,就是同学聚会,吃个饭而已。”她垂下眼睫,盯着杯中袅袅升起的热气,声音平静无波,带着明显的疏离感。
“哎呀,你这孩子!”林母显然不满意这个敷衍的回答,嗔怪地拍了一下女儿的手背,“妈是过来人!周强那孩子,看你的眼神就不一样!今天特意安排这么高档的地方,肯定花了不少心思!而且他爸……”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凑近些,带着一种“你懂的”的暗示,“……位置摆在那儿呢!周强自己又年轻有为,年纪轻轻就是实权科长,前途无量!这才是真正的青年才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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